大興城門,雖不比山高,但是巍峨氣概,令人多有讚歎。
高門羅虎戟,綺閣麗雕甍。
這是才名廣元的楊素門客陳子良初入大興時所做的詩句。如今讀來,絕對沒有謬讚之嫌。
乍一看清冷的徵鐸聲中,天色烏烏地發黑,只在北斗星那裡透出些許光亮來。馬車徐徐地從城內駛出,開門的幾個將士臉上掛了一臉的疲累。
空氣中瀰漫着一整條大街都無法散去的煙火爆竹的氣息,四更天的時候,最早的農家都還未曾起身。
車內的躺在丈夫懷中的女子還穿着深衣,沉浸在綿長的夢境裡無法醒來。九歌和彬兒一左一右地幫她掖着背角,生怕馬車顛簸,透進一絲絲冷氣。
車駛出城幾丈時,除了門口立着的宇文述、楊尚希、楊素等人,遠處還有一個清瘦的年輕人拍馬而來,大呼道:“晉王殿下,等等下臣!”
衆人看清楚了是李淵時,身後又一輛雙轅紫蓋馬車緩緩從城門口駛出,半紗遮着的窗口後浮現出一枚弱質纖纖的婉約身影,不是旁人,正是太子妃瓔珞。
太子妃扶着貼身侍女的手,面帶菜色地下了車。楊廣見她坐的並非是太子府的馬車,貼身也只帶了一個侍女,料定她是偷偷跑出來的,皺眉行禮道:“見過嫂子,您是要見潁兒吧。”
他並未點破。
此時車內的蕭潁終於從冗長的夢境中醒來,她隱隱覺得鐲子一動,探出車窗道:“是哥哥來了嗎?”
九歌忙將大氅擁了上去,手底裡又託上一個手爐,這才放心讓剛剛醒來的蕭潁下了車。蕭潁一一衝來送的衆人行了禮,步子並沒有衝瓔珞走去。
李淵的馬背上馱着兩個小小的行囊,她手上起了一卦,笑道:“看來先生之前的寂靜是假象,如此一路,還要麻煩先生多多照顧了。”
“叔德豈敢擔得起照顧二字。”李淵俯首道。
衆人這才曉得原來晉王被拎走訓話的昨日,除夕宴會之後,有一個身無官爵的蔭親,多年來都是負責給皇后講經的,偶爾也給一時興起的皇帝講講經,居然給皇帝叩了三個響頭,說自己不能給帝后講經了。
皇帝疑惑地問他爲何,他說他在宮裡面念上千千億億聲阿彌陀佛,抵不上去揚州多救下一個快要餓死、凍死的百姓。正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個人就是李淵。
於是封印之前,皇帝兩道聖旨,封了個揚州太尉給楊廣,封了個揚州郡下的擡手給李淵,並且恩准李淵協同家眷一同前往揚州任職。
楊廣笑而不語,他看着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兩歲的男子,眼尾的深意越發迷霧。
站在人羣裡許久的太子妃終於忍不住了,她瞞着楊勇跑出來,回去指不定要受怎樣的責罰,就是爲了同蕭潁說上一句話。可這晉王妃自從嫁了人以後,卻也從來不同自己聯絡,她有時候刻意將鐲子撞在牀邊的杉木屏風上,也不見任何的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