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沒有。
她忘記了。
按照常理推測,此時,她是應該徑直奔到夏原吉身邊的,男女主角嘛,難道不是應該在此時此刻孤注一擲,生生死死都在一起的嗎?
此時奔過去,一定是死路一條。
無數弓弩手在外等候着夏原吉,他一出去,保證成爲刺蝟。
同樣,跟他出去的女人,當然也會成爲刺蝟,沒有絲毫的生路。而且,他武功高強,女人卻沒有那樣的武功。所以,他並未召喚她,也沒開口叫她走。
同樣,跟他出去的女人,當然也會成爲刺蝟,沒有絲毫的生路。所以,他並未召喚她,也沒開口叫她走。
只是在這一刻,那麼絕望地看了她一眼。
就算死,也要死在夏原吉身邊,這纔是忠貞不渝。這才能表明她內心深處,真正愛的是什麼樣的人……
但是,她忘記了。
這一刻,她呆若木雞。
不是因爲害怕,不是因爲情感,也不是因爲夏原吉發覺她不再是***,更不是因爲琅邪王派了這麼多的侍衛將她困住……她真的只是忘記了,在這場太過激烈的刀光劍影裡,和普普通通的女人的反應別無二致。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朱雀身上插着的長劍,又看看地上星星點點的血跡,還有倒下去的十幾名侍衛,他們有的死了,有的受傷在***……
夏原吉長嘆一聲,縱身跳出了窗外。
迎接他的,是強弓硬弩。
箭簇雨點般的射來。
他隨手抄起地上的一名侍衛,竟然如耍把戲一般,肆意地揮舞,無數的箭簇,把這具死屍射擊成了刺蝟。
縱然是如此險惡的境況之下,他的姿勢,也讓所有圍觀的人們驚呆了,無數的宮女,太監……大家都遙遙地看着他……看着這個那麼奇特的人。
明明知道他是刺客,是罪該萬死之徒,但是,無數人心底又有一個奇怪的想法:這樣的人,死了多可惜啊……如果他不死就好了……
夏原吉當然不會死。
他既然能夠一鼓作氣衝進來,自然就有出去的辦法。他趁着死屍被射成刺蝟的空擋,已經跳上了屋檐,前面是一大片濃密的花園,他這幾日已經把皇宮裡的地形圖摸得滾瓜爛熟,對於如何衝出去也早已運籌得當,現在這些地下追趕之人,自然困他不住……
“琅邪王,你這廝記住,你一天不死,總有一天,我會再來取你狗命……哈哈哈……”
這清朗的笑聲,響徹整個皇宮,沿途,灑下一路的幽香。
“追……快追……”
“不論死活,一定要拿下夏原吉……”
無數的人追出去。
坤寧宮裡,人聲嘈雜。侍衛們忙碌着把那些受傷或者死掉的士兵,七手八腳地攙扶出去。很快,諾大的宮殿就空空蕩蕩。
“來人,快傳御醫……”
寢宮裡,亂成一團。
御醫們聞聲趕來。
“陛下,御醫來了……”
“快看看朱雀……看看他到底怎樣了……”
“陛下,您受傷了?”
琅邪王怒吼:“朕沒事,是朱雀……快救朱雀……”
朱雀胸口已經整個被穿透,眼見,是再也沒有絲毫生路了。御醫不敢把劍拔出來,其中一個人硬着頭皮,剛一觸手,朱雀哼也沒哼一聲,心跳已經停止。
琅邪王雙目刺紅。
甘甜也死死地看着已經死去的朱雀。對於這個人,她非常非常的熟悉,他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了她兩三年,忠心耿耿,不離不棄。就算她曾經和琅邪王冷戰,就算是段雪梅得寵的時候,他都不曾做臉色給她看——那時候,好多太監宮女都不敢接近她,對她冷冷淡淡的。
朱雀不是一般的雜役,他並不會看人下菜。無論她得寵受寵,他都對她的態度是一致的。
他始終保持着一種忠誠的品質。
當主人有難了,他只知道義不容辭地頂上去。如今,這世界上還有多少這樣的人了??
琅邪王在他的屍身面前肅立良久。
他開口,聲音十分嘶啞。
“把朱雀帶下去,大禮安葬。賜朱雀家族爵位,並黃金一萬兩,朱雀子子孫孫,永世襲爵……”
衆人把朱雀帶下去。
沿途,灑下一地的鮮血。
他用他的鮮血,換來他的子孫後代的世襲爵位,只要琅邪帝國這個公司不跨,他的子孫,就永世無憂。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四周,一片死寂。
剛剛纔談笑風生的坤寧宮,一瞬間,就血光四濺。就好像當時的煮酒論劍從未發生過一樣。
一切閒雜人等見勢不妙,該跑的跑了,該退的退了,誰也不敢在這個關頭惹琅邪王生氣。一句話,一個眼神,一次不經意的手勢……誰在這個時候觸黴頭,誰就是傻瓜。皇宮裡混的人精們,誰又不誰傻瓜多少??大家趕緊遠遠地避開。
只有甘甜還呆呆地站在原地。
有侍衛前來報告,很低聲的:“陛下,那個刺客逃跑了……”
“東門沒有搜到人……”
“西門也沒找到……”
“南門、北門都沒找到……”
“夏原吉這廝,居然敢單槍匹馬殺到皇宮!!!!真是無法無天了……”
琅邪王大聲咆哮,可是,卻無濟於事。
夏原吉在如此嚴密的圍捕之下,居然還是脫身而去。
這皇宮簡直成了無人之地,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前一次可以扮成太監,這一次可以扮成宮女,甚至乾脆連僞裝都不必了,他是大搖大擺地以本來面目出現……
從此,在這個皇宮裡成爲了一個巨大的傳奇:目睹了他的風姿的宮女們,很多年後,都還在談論這個傳奇性的男人,這天下回味悠長的香味……而這樣的一個男人,他本該是潘安一樣,馬車出入,滿載瓜果回來,怎麼可能是刺客呢?
琅邪王怒吼:“一羣飯桶,滾下去吧,統統地都給朕滾下去……”
侍衛們戰戰兢兢地退下去,整個坤寧宮,幾乎被包圍得水泄不通了。但是,他們都在外面,隔着相當一段距離。
地上血跡已經被擦乾,倒下去的桌椅板凳也已經重新歸位。可是,整個坤寧宮,都沉浸在一種可怕的氛圍裡,一干人等,都不敢大聲喧譁。
甘甜一直癱坐在貴妃椅上,一動不動。
夏原吉的出現,離去,刺殺,嘆息,宮女們的驚叫、尖叫、朱雀的死亡,琅邪王在這間屋子裡走來走去的咆哮,憤怒,吶喊……彷彿都是一次匆匆忙忙的噩夢。
她如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鼻端還有一陣幽香,嫋嫋的擴散,那是夏原吉身上特有的香味,就好像他來去之間,如此的瀟灑如此的傲岸。
朱雀死了,爲了救護琅邪王死了。若不是他這一搏命,琅邪王肯定掛了。
地上,難道只是朱雀一個人的血跡?其他無數的侍衛呢?
甚至夏原吉,他本人有沒有受傷?或者說,傷到了何等的地步??在皇宮裡走這麼一遭,還能全身而退??這天下也只有夏原吉一人有這個膽量和本事了。
有老太監在低聲問:“陛下,要不要換一處地方休息?”
他說話的時候,有點戰戰兢兢地先瞄了皇后一眼,不知道是生怕她責怒還是怎地。
乾清宮燒了,坤寧宮遇刺了……皇帝若要換地方休息的話,就需要搬到別的妃嬪之處了。
而且,經歷了這些事情,大家逐漸地對坤寧宮有了戒備:畢竟,小蒙是坤寧宮行走的宮女,居然被人假冒,行刺陛下。
剩下的宮女,誰敢說是安全的???
琅邪王一揮手:“你們都下去。朕到要在這坤寧宮看看,夏原吉到底還有多少人馬,不妨趁機一網打盡了……”
衆人只好退下去。
他乾脆叫人搬一把大椅子,當中坐着,沉默不語,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甘甜也不和他說話,兩個人,就如兩尊泥菩薩,各自木偶一樣地坐着一動不動。
宮女太監們在一邊看得膽戰心驚,不知道陛下和皇后,到底誰會率先發難。不少人暗忖,這事情,到底和皇后有無關係?是否是她指使?按理說,她已經寵冠六宮,何至於暗殺陛下?
有女人的哭聲傳來,跌跌撞撞的:“陛下……陛下……您還好嗎??您沒事吧?陛下……”
那是段雪梅。任何人都不許進來,但是,她衝破了侍衛們的封鎖,衝進來。只因爲她手上戴着那一枚紅寶石的戒指,亮出來,就算敢於阻止她的侍衛,也不敢對高皇后的遺物不敬重,所以,只好放她進去。
她老遠地就跪下去:“陛下……臣妾聽說有刺客……陛下,您受傷沒有?臣妾嚇得幾乎快要死掉了……”
一天之內,連續發生如此可怕的事情,先是火燒,然後是刺殺……接二連三,弄得滿城風雨,想要清淨都清淨不下來。尤其她不可理解的是,爲何甘甜在那裡,災難就發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