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問你,如果你知道那不是我,還會不會救——”
“會!”他的眼神堅定無比,“可是,如果是別人,我只是爲了單純的救她,如果是沄兒,我不得不承認,我是有私心的想佔有她,我無法再次失去沄兒!”
“那你坦白的告訴我,上次失去我是什麼時候——”沄淰滿臉委屈的問他。
隋安嘴角狠狠抽動了一下,剛想開口,沄兒便道,“不準騙我!我要聽你說真心話!”
隋安低頭,一字一句的說,“是在你破荒村重傷昏迷不醒的時候,我偷偷去看過你,但凡窗臺上擺着梅花的時候,就是我去看過你的時候。”
沄淰忽而將自己埋在他的懷中,痛哭不止道。
對不起,我不該愛你!”隋安淡淡的說,“如果你不願意看見我,那還是我離開吧,反正,我也無牽無掛慣了。”
“嗚嗚——我就是一個被人千夫所指的蕩婦——不配你對我這麼好——我不要你被世人恥笑——嗚嗚——”
沄淰的感情徹底崩潰了,可是,不久之後,崩潰的人便是一臉木然的隋安。
沄淰依舊躺在牀上,彷彿剛纔那哭哭啼啼有損顏面的一幕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她微微翹着二郎腿,歡樂無比的咬着隋安特意從山上帶回來的小堅果,一邊樂此不疲的咬着一邊不屑一顧的道,“以後,我要和你約法三章!做到了,我就忍辱負重在這蝴蝶谷跟你作伴!你要是不答應,我便現在就走。”
隋安抱着被可憐兮兮的站在地上,褲角嘀嗒的水已經圍着雙腳流程兩汪小河,他望向榻上揚眉吐氣的沄淰,心下沒底的說,“你以前做公主的時候,每天就是這樣養尊處優麼?”
沄淰側頭,翻了一眼,吐了口果殼,不悅的說,“現在怎麼可以跟那個時候比,那時候,伺候我的侍女都是二三十個,太監也有二三十個,只是我喜歡清靜,身邊的侍女也只有流蘇一個,本以爲她跟着劉清淺一起葬身火海,想不到,居然輾轉到了龍紹焱那裡!”
隋安的眉頭一皺!
沄淰狠狠的瞪着隋安,繼續道,“你不用皺眉!約法三章,第一,每天,每當我看着你的時候你不準不說話,而且,還要說些悅耳中聽、發自肺腑的話逗我歡心;第二,每天給我做一日三餐,我說吃什麼就吃什麼,你不準反駁,只能服從;第三,每天晚上收拾睡榻,然後再把自己收拾乾淨,安靜的等我回來安歇。三個條件,好簡答的呀!”沄淰忽而將一個甘果仁高高的拋在空中,堅果在空中劃過一個完美的弧線,然後,“咔”的一聲掉進沄淰嘴裡被瞬間咬碎!
“噢。”隋安聽着那一聲清脆的聲音,抱被哆裡哆嗦的回答着,然後,他虎視眈眈的看着那張被沄淰牢牢霸佔住的牀榻,三分可憐兮兮,七分不情不願的道,“那個——我現在就整理牀榻——還請夫人先行移駕——等奴才收拾好了再請您老——”
沄淰轉過頭,微微一笑。
沄淰緩緩走出門,其實,她以前曾經無數次的想象着這樣張揚跋扈卻被對方呵護備至的生活,只是在原來的幻想中,陪伴自己過這種生活的該是那個學富五車、心繫天下、又有些呆呆笨笨、有點聒噪的劉生,她望着遙遠的夜空,輕輕的嘆了口氣,她永遠忘記不了他離開的那天,滿身是血洞汩汩流血的劉生牢牢的抓着自己的手,滿臉釋然的說,“沄兒,雖然某一刻我走了,但是,我會永遠在遙遠的地方指引着一位有心人來替我繼續愛你。”
梨花帶雨,一淚傾城,她輕輕嘆道,“劉大哥,你說的人是他麼?”
沄淰望着遙遠的夜空,那輪明亮的圓月似是微微羞紅了臉頰,藏在一片薄雲之後,若隱若現。
沄淰擦乾淚微微一笑,堅定的說,“可是沄兒永遠不會忘記你,沄兒有生之年,還是要走出這谷,親手殺了龍紹焱和生死門的霍南星爲你報仇!”
“夫人——”聽着屋內傳來一聲木訥卻柔腸的召喚,沄淰回眼,微微迴應道,“來了——”
她微微走進屋子,看見隋安依然是緊緊裹着被,便覺得樣子極其好笑。
隋安第一眼和她四目相對的時候便開口道,“請夫人休息。”
“嗯。”沄淰遠遠望着收拾得乾淨平整的牀榻,問道,“你怎麼還站在地上?”
隋安滿臉不自然的說,“褲子還沒幹——”
沄淰抿嘴一笑,壞壞的看他問道,“那怎麼辦?”
“不知道呢,願聽夫人高見。”
沄淰笑笑,道,“去跟張夫子借一條先穿着吧。”
“我不,我不喜歡穿別人穿過的衣服!”隋安斷然拒絕!
身爲悍將的他外面看着似乎千軍萬馬、不拘小節,但是,私底下,對於貼身之物都是極其考究的,別人用過的東西自己斷然不願再用!
沄淰的臉頓時一陰到黑,此時的她敏感、猜疑。她斜眼怔怔的看他,那意思彷彿是在說,別人的衣服你不願穿,那別人使用過的人,你是不是更加介意?
隋安一瞬間便捕捉到了沄淰臉上的黯然和疑惑,他緩緩走到她身邊,張開雙臂把他和自己一同裹在溫暖的被子裡,手指輕輕在她柔順的青絲之間摩挲着,一副可憐兮兮的說,“沄兒,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沒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止我跟你在一起!我們不要再互相傷害了好麼?求求你不要再拒絕我,不要再故意說那些刺痛我的話了好麼?”
“嗯。”沄淰紅着臉依偎在他的懷中,擡眼淡淡道,“可是,我想替他守三年的節。”
“可是,你們沒有拜堂成親那不算。”隋安反駁道,“我要做堂堂正正娶你的第一個人!”
“可是我——”沄兒繼續反駁。
“其餘的我都不管!我只想知道,此時此刻的沄兒,是不是願意真真正正嫁給我,願意守在我身邊一輩子!”
沄淰呆呆的站在他的胸前,聽着他速度加快的心跳,又擡眼看着他似乎要冒出火的眼神道,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只是不想你莫名其妙的離開,更容忍不了你一言不吭對我置之不理的樣子,喜歡烈日當頭時,你撐開雙手爲沄兒遮陽的樣子,喜歡在草原的河邊,你爲我放飛孔明燈的樣子,總之,沄兒自私的喜歡你的眼中只有沄兒一個人的樣子……”
隋安怔怔的看着眼前這個第一次對自己敞開心扉的女子,只低頭忽而奉上忘情的一吻。
那個吻很柔,柔得似是潭水旁邊一帶而過的微風,那個吻很甜,甜得似潭邊古樹上那些殷紅如火的落英。
她輕輕的笑着,當自己迷離的雙眼迎着他寧靜致遠卻又藏着滿滿意外的眼神時,她只覺得臉上一紅,剛要轉身離開,不料卻又被他一下抱回來,他的嘴角掛着笑,抱着她瘦削的肩膀說,“你可真是個會磨人的傢伙,總是讓我束手無策。”
沄淰側躺在牀榻上看着地上不停的用扇子扇着褲子的隋安有點兒不耐煩的問道,“你的褲子到底是有多厚,那麼久還不幹。”
隋安也是滿眼不樂的說,“夫人別催,我比你還着急。”
沄淰忽而臉上熱,一時之間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嘴上趕忙轉過話題道,“草原上的將軍也那麼不正經,只是想說明天還要繼續上山採藥,所以,今晚要休息好的。”
“多謝夫人關懷!有夫人的關懷和愛,爲夫十天十夜不睡依舊披荊斬棘,你先睡吧,不用爲我擔心。”
沄淰笑笑,問道,“山上可有什麼好玩的?那個劉亭長又怎麼會差點兒摔下山溝的?”
隋安道,“他在這谷裡那麼多年,每一道砍都能爛熟於心,這次失足,絕對是故意的,可能是想裝病在家靜養,不參與採藥的事情。”
沄淰若有所思的說,“白天你們去採藥的時候我可以在後院曬藥材,我在宮裡久些,自是知道哪些藥是上成貨,而且現在外面戰爭不斷,無論是朝廷還是百姓,都需要這些救命的草藥,我們肯定會換來很多糧食的,或者,我們可以直接去弦國,弦王那裡還是比較富裕的,弦王本人也要開明隨和一些……”
沄淰看着隋安滿臉嫉妒的樣子,只癟嘴道,“只是不想你多走冤枉路,你出生在草原,對中原各國的情況又不是很熟,對了,明天我應該給你簡單的畫一個地圖——”
她忽而想起那日在御書房,何宸一本正經的也是在一本正經的畫着地圖,原來,他那時候的心情就如同此刻的自己一般,珍惜眼前人。
“不用地圖,來這之前,我早已亂熟於心,作爲將軍,就是要對戰場瞭如指掌!”
沄淰微笑的看他,道,“嗯,我相信你,還要採幾天藥呢?”
“三四天吧,沄兒不用擔心,一切都有我,對了,沄兒,小貓兒好好的怎麼會無緣無故尋死呢?”隋安一副迷惑不解的樣子。
“白天劉天雪來過了,大吵大鬧的,小貓兒臉上的傷痕便是她打的,我也不想張夫子知道,怕他傷心,也怕小貓兒難堪。”
隋安繼續全神貫注的扇着自己半天不幹的褲子,心裡焦躁無比,但是,嘴上卻波瀾不驚的說,“嗯,那就有勞夫人你明天好好照顧小貓兒,夫人自己的身體也要注意靜養,明天早晨奴才還是給你做你喜歡的紅棗粥,晚上,給你帶回一些素菜,夫人,不知道你想吃點兒什麼——”
見沄淰半天不回答,他微微擡眼一看,只見沄淰側着身子雙目婉然靜靜閉着睡着了。
一肌妙夫,弱骨纖形,肩若削成,柔橈輕曼,隋安微微一笑道,“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了。”於是,他繼續挑眉繼續歡樂的扇着那半溼不幹的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