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張夫子頓時如醍醐灌頂一般,瞪着大紅眼珠子端坐在椅子上,瞠目結舌問道,“你——你這話什麼——意思——是誰?哪家的兒子?”
小貓兒狠狠的咬着嘴脣,頓了半天,才咬着牙關破口而出道,“是——是——劉亭長——”
“誰?你說誰?劉亭長——哪個劉亭長?就早晨外面那個張羅着要把你送出去的劉亭長!!!告訴你!我不同意!!!咳咳咳咳——村子裡的女人少,男人可是多得狠!!你卻偏偏喜歡上那個奸人!!!你的書是白讀了!!!你還不如被送出去,在外面尋個啥樣的還不都比他強!!!你給我滾!混賬!剛以爲會過兩天平靜日子就在這給我耍幺蛾子,腦子被灌了迷魂湯了!”張夫子聲嘶力竭的扯着脖子大喊,那聲音,彷彿全村子的人都能聽見。
沄淰從桌下狠狠扯了幾下淚眼闌珊小貓兒道,“你跟我進來,我有話問你。”
“你給我滾——不要臉的東西——我怎麼養出你這麼一個禍害!真是氣死我了!”
隋安一把攔住些許激動的張夫子道,“夫子,你別生氣,走,帶我去看看你去山上採的藥!”
沄淰安慰着哭得像一個淚人一樣的小貓兒,萬分不解的說,“小貓兒,別怪夫子剛纔反應那般大,就是我自覺的思維開通一些也不會想到姑娘屬意的人竟然是他,早晨,我見谷里正值壯年的男子不少,你爲何偏偏喜歡他,一個居然要把你送出去的男子!他那樣對你,你還要……”
“他是有苦衷的,他昨晚還說對我依依不捨,他那麼做只不過是礙於亭長的身份,出於對全村人的周全考慮,他是身不由己的,我相信他——”
“可是今早,我們提議去後山採藥換糧的時候,他也並不同意,而且,全村人只有他頗爲反對!他好像巴不得你今早離開一樣!”
小貓兒委屈的落淚說,“不會的,他是喜歡我的,只不過方式不同而已,家裡糧食不夠的時候,他總是將自家裡的糧食拿出來給我們呢。”
沄淰一本正經的牽過小貓兒的手,表情凝重的問,“他是不是逼迫你做了什麼你不願意做的事情了?”
小貓兒淚花攢動的擡頭,半天,才擠出幾個字道,“沒有,都是我自己願意的。”她低着頭,狠狠的攥住自己的衣角,再也一言不發。
沄淰失落的站在地中央,自古女子的貞潔是多麼重要,小貓兒這樣單純的女子竟將如此珍貴的東西獻給一個無恥的老男人。
就聽這時,外面又“汪汪——”幾聲,沄淰看着忽而止住哭泣的小貓兒輕輕問道,“是他吧,你要去見麼?”
小貓兒鄭重其事的點點頭。
沄淰深呼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那你告訴他,要是真的愛你,就跟着我們一起努力的留下你!”
隋安好不容易撫平了張夫子極其激動的情緒,他緩緩的走回房間,恰好看見沄淰呆呆的坐在牀上,眼神哀怨,竟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便微笑着問道,“父女之間沒有那麼大的仇恨,你也不用擔心了,早點兒休息吧。”
沄淰擡眼,不悅的說,“小貓兒喜歡上那個劉亭長,難道你要置之不理麼!豆蔻年華,女子一生的幸福說敗就敗了!明明是佔了便宜卻是幸災樂禍的人,如今,又阻礙我們營救小貓兒,這樣的人真是歹毒!我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他!天下的男人也真是可怕!嘴上說的和心裡想的,相差甚遠。”
“沄兒——”
隋安溫柔的安慰道,“明天,我會去向村民多多打探劉亭長這個人的,你不用擔心了,現在有孕在身,不能輕易動氣!再說,你我身上又都有傷——”
隋安彷彿是故意這麼說,合計算是提醒一下沄淰爲他檢查身體的事情,自己可是在潭水裡搓了好一會兒,被暖熱的潭水泡得一嫩到底。
“沒事,可能是真如趙絕口中所說,我的血有奇異的功能,雖然經歷了那麼多的磨難,但是,只要停了軟骨散,一切,都還正常着,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
她轉眼看着滿眼熱情的隋安道,“看你的臉色也還不錯,聲音洪亮如鍾,身體應該恢復的不錯,睡吧。”
隋安看着沄淰上了牀,累了一天的他也迎頭跟着上了牀,剛坐在牀上,便見沄淰瞪着烏黑的眼珠子有點兒勉強的說,“你——你出去一下——我還沒脫衣服——”
沄淰的臉在朦朧的夜色中微微有一抹紅,那抹紅便如微小的火苗,瞬間變成熊熊大火燃燒着隋安一觸即發的身體。
“哦——”
隋安的聲音因爲一絲悸動而有些顫抖,被忽略的他有些垂頭喪氣,低着頭去了後院,他站在一棵自己喜歡的桃樹下吹了好久的涼風,中間,時而看着天,時而望向屋內,事兒側耳似是等着沄淰的召喚,可是過了很久,他微微的一笑,溫柔的眼神彷如天空聖潔的月光,見沄淰不叫他,也只安逸的坐在樹下,靜靜的閉目養神。
次日,張夫子剛睜開眼睛,便氣得怒吼一聲,他一腳踹開廂房的木板門,拎着笤帚橫眉怒目的罵道,“小貓兒,你給我出來,看我今天不打斷你的腿!你給我出來——你敢嫁給他,我這輩子還不想聽他喊我爹呢!”
張夫子喊了半天,房前屋後找了個遍,也不見小貓兒的影子,卻意外的發現隋安倚在一棵桃樹下,此刻的他才慵懶的睜開雙眼,伸着懶腰弱弱道,“夫子,這麼早,怎麼起來就那麼大的火氣!”
張夫子拎着笤帚過來,看着隋安一臉俊美平靜的面容,低頭小聲詢問道,“公子,昨晚你難道一直睡在這裡?是不是跟夫人吵架了?孔子曰,爲女人與小人難養也,若是吵架了更不能睡這裡了,你得哄着夫人,何況她現在還懷了你的孩子,快進去快進去吧!”
“沒有!嘿嘿。”隋安如無其事的回道。
張夫子看着隋安一臉的強顏歡笑,道,“怎麼了能?我還能看錯?”
正說着,就見沄淰站在門旁,清脆的道,“張夫子早。”
她清澈的眼波輕輕的從隋安的臉上略過,然後幾分命令似的說,“夫君,今天,你帶我去水潭邊洗衣服吧。”
隋安立刻起身,笑容可掬的說,“好,咱們現在就去吧。”
這時,就聽見張夫子大罵道,“這小貓兒,一大早晨不知道死到哪裡去了,居然還不回來做早飯!”
沄淰一臉木然的跟着隋安走在這山花爛漫的幽谷中,四下草木濃密,花卉飄香,那些花花草草有些是之前在皇宮裡都不曾見過的,她娉婷的走在一片碧綠繁花之中,更加顯得面如粉桃,笑靨如花。
一棵參天大樹上掛滿了紅色的花瓣,微風一吹,落英繽紛,沄淰看着樹下零落的花瓣,嘴角微揚,不由得拾起一些,又輕輕的拋向了空中,再看着無名美麗的花瓣在自己的周身旋轉落下。
劉大哥,天上也會有這麼美麗的風景麼?看着如此美景,沄淰卻無法高興起來,內心似乎對劉生更加的癡戀了。
隋安看着身後越落越遠的沄淰,不禁輕輕一笑,道,“沄兒,你又在想他了。”
沄淰才恍然回過神來,快走了兩步跟上道,淺笑着說,“對不起,隋大哥,想忘記一個人,居然這麼難,況且,我沒想過要忘記他。”
隋安一臉黯然的走到她面前,目光如炬,眼神飽含深情,微風吹着她鬢角的長髮,美得讓人流連忘返。他輕輕擡起右臂,用蔥白纖細的手指擷一片緩落在沄淰肩頭的花瓣,又忽然繞到沄淰的身後,只輕輕一下,她便已經被他抱在懷裡。
“隋大哥——”沄淰紅着臉,“你——你鬆手——”
隋安卻依舊牢牢的抱住她,滿臉倔強道,“不鬆手,你不是答應過我,只要在這谷裡,我就可以隨意的牽着你的手,保護着你們!”
沄淰緩緩低下頭,低聲疑惑的問道,“可是你不介意,我的心裡藏着別人,我的身體,也早已屬於了別人。”
隋安喉結抖動,臉上浮現出一股心疼的表情,“花紅葉落,朝雲暮雨,沄兒在我心裡永如初識那日,淡雅脫俗,鐫骨銘心。”
沄淰在隋安的懷中緩緩轉身,那清澈的眼神已是藏滿了多愁善感,她微微顫抖着朱脣說道,“隋大哥能看透生死,願意與沄兒一同墜入這深淵山谷,這般高尚無私沄兒感激不盡,沄兒或許無法愛上隋大哥,但是,沄兒願做隋大哥一輩子的知己,此生相伴不離。”
隋安微微一笑,洋洋得意說,“鐵樹也會開花,我會等到你喜歡我的那一刻,劉生能做到的,我也能。”
沄淰莞爾一笑,道,“他是一個木訥的書生,他想對我說的話從來不肯直接告訴我,可惜,蹉跎了許多美好的時光,臨到去了,卻連一絲能讓我憶起他的東西都不留下,若不是齊嶽,這些種子也會被他扔進火中化爲灰燼,不過,我不怪他,他對沄兒的愛就是那麼的潤物無聲,沒有一絲強求,他的愛已經變成這人間的空氣,處處都包含着他愛的味道。”
她輕輕的撫摸着自己的肚子,望着遠方的一潭深水道,“咦,那裡是不是就是所說的水潭?好大的一片水呢,波光粼粼,彷彿一面神仙用的鏡子。”沄兒提着裙子便往水潭前跑着。
只聽隋安在後面喊道,“慢點兒,你現在可是有孕在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