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走了半日,便出了沙漠,來到一處草綠馬肥陽光明媚之處,無邊無際的草原連到碧藍的天邊,男子們都在草場上騎馬,包着頭巾圍着圍裙的婦女們都在自家的氈房外擠着牛奶,三三兩兩的小孩兒你追我趕的在草原上像小兔子一般雀躍歡騰,成羣的羊羣低頭咩咩的叫着,就像天上的雲朵,嵌在綠得冒油的草原上,到處是一派奶酒飄香、其樂融融的歡騰場面。
溫安高興的下馬,回頭俏皮的問龍紹焱道,“喂,這裡就是你的故鄉?”
龍紹焱挺起腰板驕傲的問,“喜歡這裡嗎?”
溫安點點頭,嬉笑着拍着馬鬃,翠色慾滴、彤雲密佈,這般引人入勝的景緻,她還是頭回得見。
龍紹焱看見溫安那垂涎的樣子,又露出趾高氣昂的本色說,“這裡像不像你們漢人口中說的世外桃源?”
一臉欣賞模樣的溫安見龍紹焱大肆鼓吹自己的家鄉,冷冷的扔下一句,“你什麼時候成人禮,完了我好離開。”
龍紹焱立馬垂頭喪氣,只牽馬喊着獵豹道,“獵豹,趕快收拾一下,隨我一同去見大王。”然後,悻悻的牽馬走開了。
小狼回到了家,更加的歡暢了,在草原上盡情的奔騰,身上光亮的毛髮在陽光的照耀下鍍着一層淡淡的黃。
溫安哈哈大笑,扔掉馬鞭,就追起它來,口裡大喊道,“哼哼,在沙漠裡比不過你,來到地上,倒看看你我誰的腳下快!”
她和小狼在地上抱成一團相互撕咬着,又見龍紹焱與獵豹帶着龍颯往旁邊一個奢華的大氈房走去了,一股不祥的感覺頓上心頭。
她開始琢磨,到底救不救她呢?那個叫獵熊的女孩子,又是誰呢?靠得住嗎?
這時,從大氈房裡走出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子,身着黑紫色的團衫,團衫曳地些許,腰間一條醒目的黃色束帶垂到地面,正隨微風緩緩擺動,她頭梳單髻,皮膚微黃,頭耳、脖間皆無掛飾,只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忽閃着讓人情不自禁的就喜歡起來。
她提着桶羊奶站在氈房外,見到溫安一臉驚詫,停頓了一會兒後,方禮貌性的點了點頭,,然後便向他處去了。
溫安想,那個闊氣的大氈房一定是龍紹焱哥哥——大王住的地方,她朝那又望了幾眼,心下卻盤算着他們到底會如何處置龍颯。
苦苦等了一個下午,只那個女子進進出出了兩次,其他人一直呆在裡面,貌似商量大事一般,不讓任何人靠近。
一直到了晚上,草原上才漸漸的熱鬧了起來,所有人都圍坐在在幾個碩大的篝火旁不知疲倦的跳舞、喝酒、烤全羊、摔跤。
起初,並沒有人關注這個打扮與當地人們一樣的陌生女子,但當小狼叼着一塊大羊腿在衆目睽睽之下搖頭晃腦的朝溫安疾馳而去的時候,所有人都驚詫了,目瞪口呆的站在那裡。
不久,溫安便聞見了一股燒焦的羊肉味道,她輕輕的指着那烤羊,紅着臉結巴着對衆人說,“羊——好像——烤——糊了——”
她露出茭白似雪的肌膚,硃脣皓齒,長髮披肩,分明一個爽心悅目的小仙女,人們看着她和小狼在草原上歡快的嬉戲着,臉上也情不自禁的露出善意的笑意來,幾個小女孩跑過來圍在她身邊歡呼的轉着圈兒,她便跟他們在一起,高喊着,瘋鬧着,彷彿,這裡就是她的家一樣。
龍紹焱遠遠的看着這猶如畫上仙境的一幕,內心猛的一沉,銳利的眼中露出一股清寒,但是,瞬間又變得晦暗起來。
等到溫安人邊的人漸漸走遠,他才輕輕的走近她,一臉調侃的問道,“沒想到,你還挺招這小狼的喜歡。”
溫安笑笑,幾分得意的道,“同爲女子,自然親近!”
龍紹焱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臉上掛着淺淺的笑。
溫安指着那個黃臉的姑娘問,“她是誰?”
龍紹焱束起大拇指道,“眼力倒也不錯!她就是草原上遠近聞名的獵熊!她能徒手殺死熊,大王便賜了她這個名字,要知道,這可是草原上至高無上的榮譽呢。”
“獵熊?”溫安皺着眉頭問道,“這是女孩的名子?”
龍紹焱點點頭,“我們這還有獵豹!獵鷹!還有——”他突然噎住了,眼中彷彿藏了一座冰山。
溫安無奈的笑了笑,眼中情不自禁流露出幾分鄙視,心裡合計這麼水靈的一個姑娘竟然叫這麼醜陋的名字,又擡眼瞧瞧他,打趣的笑道,“那按照我的本領和特長,是不是該叫——獵狼!”
龍紹焱瞪大眼睛看了溫安好一會兒,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走開了,嘴裡嘟囔着,“一會兒我哥哥就出來了,我已經跟我哥哥說了,你是我從陳國買來的侍女,一會兒伺候我的時候,手腳勤快點。”
溫安正欲反駁,這時,一隊人前後簇擁着一個身體微胖、面容威嚴的中年男子從大氈房裡走出來。
草原上立刻安靜了下來,連聒噪的小孩子都乖乖退到後面,一羣人恭敬的跪在地上,右手撫住心臟處低首叩拜,口中喊着,“參見大王!大王威武!”
不知是誰偷偷的拉了一把溫安的衣襟,溫安順勢也遠遠的跪在人羣后面,等側過臉時,看見那個黃臉的獵熊正在衝她微微笑着。
溫安回過神,回了一個淺笑。
大王十分威嚴的接受衆人的叩拜,他寬臉大眼,禿頂,只兩鬢留出些許頭髮編成辮子垂落在肩頭。
他泰然的笑笑道,“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那個一直令我們頭疼的齊大將軍已經徹底做了山匪,只要我們以後將獵取的珠寶給他們一半,他就不會再管閒事!爲此,陳國的國王頭疼不已,已派使者書信言和,不日,陳國的和親公主便會來到菓洛下嫁二王子,作爲回禮,我決定將龍颯郡主嫁給他們的太子!那樣,他們漢人的皇室從此便流着我們菓洛人的骨血!”
“吼——吼——”所有人舉着胳臂,發出振奮人心的呼喊。
“哥哥!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龍颯黑着臉走出了氈房,大吼道,“哥哥!就算獵鷹死了,我也不要嫁給別人!我是菓洛人,骨子裡留着菓洛的血,我絕對不會替漢人生孩子!不然,你就殺了我吧!我情願接受菓洛最殘酷的刑罰。”
“什麼是菓洛最殘酷的刑罰?”溫安小聲問。
“用鐵桿打斷人的脊椎骨。”
溫安瞪大眼睛,“不會吧,她可是郡主。”
獵熊輕輕搖搖頭,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示意溫安不要再講話。
溫安擡眼看着龍颯,嘴裡竟有一種苦楚的味道。
比起太子哥哥的三房夫人,龍颯的樣貌實在太過平凡,太子哥哥那副頤指氣使的架勢是斷然不會對她好的,更何況,還有一個愛挑剔的皇后娘娘和幾個愛捉弄人的姐姐,她一個小族的女人,恐怕,此生都要在屈辱中度過了,偏她的性子又是這般的不屈不撓。
大王臉色明顯不悅,但還是剋制住了怒氣,當着衆人的面大聲教訓道,“龍颯,你是菓洛唯一的郡主!你的出生就是爲了族人過得更好!這是你的榮譽!至高無上的榮譽!”然後又大聲吩咐道,“獵豹將軍,好好準備後日二王子的成人禮,等五日後陳國的和親隊伍到了,我也要風風光光的將龍颯郡主嫁出去,到時,我們草原上雙喜臨門,大家一定要開懷暢飲!!!”
衆人發出聲聲歡呼,那呼聲震天動地,但是,獵豹的臉上卻劃過一絲淡淡的無奈。
溫安捉摸不透他的神情,心下想,這是什麼道理?他的主子要娶陳國公主,他竟然不高興嗎?
提起家中那幾個噩夢中屢屢出現的姐姐,溫安低頭琢磨着,又是哪位姐姐會嫁到這草原上來呢?
大姐如今不死也是殘疾,所以,皇后娘娘肯定會拼了命的保護二姐,極力給二姐促成一段好的姻緣,那麼,嫁過來的一定是三姐、四姐、五姐中的一個。
三姐心中的佳偶應該是齊將軍,工於心計喜歡暗中使壞的她肯定會使出裝病、毀容等手段,度過此劫。
四姐性子剛強,過於自信,愛鑽牛角尖,大姐、二姐、三姐不要的東西,她纔沒有興趣去搶。
於是,只有可能是五姐了,相信命運的她喜歡研究二十八星宿與天相理論,永遠都能在混亂的場面中保持清明的頭腦,她懂得大勢所趨所以與大姐爲伍,她懂得物質和權貴會使自己貪婪到辨不清人生的方向,於是,沐浴薰香,賞菊品竹,淡然脫俗的風骨也算是皇宮中的一個極致。
如果,她能嫁給龍紹焱,一定會過得超然自得,而且,偶爾和龍紹焱那傢伙觀觀星象,吃吃菊花鬆糕、揮舞着竹竿互相追逐一會兒,也不至於婚後生活太枯燥、太乏味。
她輕輕的笑了笑,彷彿看到了五姐和龍紹焱以後的幸福生活,只是,她的心卻不經意間微微的痛了一下,那個曾在自己面前滿口道義理論的齊嶽,這會兒怎麼會爲了一個女人就變成一個叛國通敵的草寇呢?
溫安遙望着草原上又大又圓的月亮,不禁懷念皇城裡朝鳳宮院內的那輪明月?它們雖都一樣的美麗,但是,卻又大大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