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緊迫,外面趕車的人,似是將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後面的追兵上,一時沒有說話。
雲紫璃蹙眉,心思飛轉,當即自手腕上,取下一串水晶佛珠,而後猛一用力,將串連佛珠的線掙斷,自車窗向外,一顆一顆的丟下。
這佛珠雖小。
卻因是水晶材質,能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華蓉。
無瀾當初把佛珠送給她的時候,她還戴在手上在太陽光下晃了晃,與阿媚戲言,若是有日被人劫持,這珠子大約可以派上用場。
如今,她希望,佛珠折射的光芒,能夠晃了阿媚的眼。
好讓阿媚和救她的人,儘早追上來。
“嘿嘿!饅”
馬車顛簸了大約半刻鐘後,後面一時間看不到追兵了,劫持雲紫璃的人嘿嘿得意一笑,仍舊不曾回頭,只侃侃說道:“不瞞公主說,在下生在吳國,對吳國的皇上,還是有些瞭解的,像殿下這般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不適合皇上,更適合我們王爺……”
“王爺?!”
雲紫璃心思一頓,手下又丟下一顆佛珠,不禁循循善誘的開口問道:“你說的是哪位王爺?”
北堂庸如今還未曾封王,世人都稱他爲三皇子,既是如此,那麼今日劫持她的人,便不是北堂庸!
可,不是北堂庸,又是誰?
“過幾日裡,我家王爺便會抵達新京,到那時候見了,你便可知他到底是誰了。”面對雲紫璃的疑問,綁架她的人,只如是道出一句,便安靜駕車,再不多言。
聞言,雲紫璃心下一窒,於垂眸之間,微微苦笑!
既是,過幾日纔會抵達新京,想必他口中的王爺,並非新越中人。
只是,她尚不明白。
這位王爺,不是新越國之人,又會是哪裡人?
眼前這人,是吳國人!
且對吳國皇帝,有些瞭解!
那麼,他口中的這位王爺,也該是吳國的王爺!
不過,不管對方是什麼人。
他們此刻,尚不敢傷她分毫就對了!
馬車,一路飛馳。
終在兩個時辰後,折入一座村莊。
順着村路一直往裡,經過約有一刻鐘的顛簸,一路由京城飛馳而來的馬車,終是在一座不算太小的宅院前,緩緩停駐!
但!
馬車剛剛停穩。
尚不及雲紫璃下車,便聽後方傳來馬蹄聲聲,由遠及近!
聞聲,雲紫璃驀地掀開車簾。
自車窗探出身來,見阿媚策馬而馳,颯爽英姿,她眉色一喜,不禁驚叫出聲:“阿媚!”
隨着她口中,阿媚二字出口。
剛剛方纔停駐的馬車,再次前行。
且,如在京城時一般,速度極快!
見狀,雲紫璃面色一變!眸華清冷地伸手握住車窗的下檐。
眼睜睜的看着車轅上駕車的男子,不停的揮舞着馬鞭,她心思微轉。
從方纔的觀察中,她不難看出。
這個男子身上的功夫,定不會低!
此刻,情況危急。
而她,絕不能只寄望於阿媚。
思忖之間,雲紫璃向車外望了一眼,見四周皆是草地,心中有了決斷,輕輕擡手,自頭髻上取下金釵,而後驟然擡眸,雙眸之中,厲光一閃。
鄉村路段,不同官道,顛簸的厲害,在劇烈的顛簸之中,雲紫璃單手扶着車窗,本能反應的以馬步姿態下蹲,在極力穩住身形後,試探着擡起腳步,她腳步雖有不穩,卻速度不減,在衝至車門之時,擡手之間,將金釵刺入男子後背。
在男子的痛呼聲中,雲紫璃的身子向前一探,整個人自馬車上跳落。
因慣性,也出去本能,在落地之時,雲紫璃就地滾了幾圈,再擡頭時,馬車已然奔出數米之遠。
而阿媚,則已然駕馬飛奔至她身後數米之處。
此刻的雲紫璃,頭髻散亂,臉上,身上,有多處擦傷,顯得有些狼狽不堪!
“嘶——”
她微動了動,卻疼的倒抽一口涼氣,咬牙強忍着渾身的疼痛,自地上艱難爬起,卻在起身之際,腳下一痛,她險些跌倒。
雲紫璃心知自己定是傷了腳踝,眉心緊蹙着,一瘸一拐的向着阿媚跑去。
因爲腿傷,此刻,她的姿態,實在是……至於速度,更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看着阿媚越來越近,她脣角輕勾,眸中有淚光閃爍。
但,就在她與阿媚近在咫尺之時。
在她的玉頸之上,卻多出了一隻金釵。
因頸項之間的冰涼觸感,雲紫璃腳下一頓,面色瞬間冷凝。
男子側目睨着雲紫璃完美的側臉,不顧自己後背上汩汩留下的鮮血,而是涼訕訕的在雲紫璃的耳邊
tang說道:“我娘有句話說的極對,越是美麗的女人,便越是心狠手辣!”
“你覺得本宮的心,十分狠辣麼?可本宮覺得,本宮這麼做,完全是爲了自救,不受你控制罷了!”
雲紫璃哂然一笑,將聲音壓得極低,不曾看男子一眼,只看着已然到了身前的阿媚,“你以爲你還逃得了麼?本宮看你還是束手就擒的好!”
阿媚勒住繮繩,見雲紫璃被劫持,面上不禁泛起黑色。冷冷的,嗔着男子,她動作自如的翻身下馬。
在來時的路上,除了雲紫璃灑落的佛珠,還有她一路上留下的暗鏢。
想來,再過不了多久,無瀾便會帶着援兵到了。
在此之前,她要做的,便是將欲要綁架雲紫璃的歹人拖住!
能拖一時,算得一時!
拖到援兵一到,則最好不過!
“束手就擒?我家王爺對我有恩,他教給我的任務,我一定要完成,今天這位公主,我是要定了!”男子的呼吸因傷痛,而有些急促,靜窒片刻後,隨即而來的,卻是陰狠一笑。他陰惻惻地看着阿媚,冷言說道:“此刻,這裡只你一人,而我,卻還有其他幫手,如此以衆敵寡,我佔盡優勢,又何必要逃!”
語落,他的視線,越過阿媚,看向她的身後。
在阿媚身後不遠處,此刻多出幾人。
其中,爲首的那人,一襲白衣,面戴銀白色面具,乍眼一看,神秘莫測!
遠遠的,看着阿媚身後,忽然多出的神秘男子,意識到此人正是不久前那個滿眼憤怒的男子……
雲紫璃脣角輕勾,不禁哂然一笑。
這會兒的局面,還真是以衆敵寡!
不過卻是對方爲衆,她和阿媚爲寡!
見狀,阿媚心下一突。
她微微側身,遠遠向着身後瞥了一眼。
只這一眼之後,她便不禁眉頭一皺,面色臉色變了變。
“煜……太……子!”
她的語氣之中,透着些許的疑惑和試探,一字一頓的喚出煜太子三個字。
“難得,還有人識得本太子!”
獨孤煜脣角,輕輕勾起,雙眸中一片淡然,再沒有云紫璃早前所見的憤怒之色。
遠遠的,睇着被男子劫持在手的雲紫璃,他並未立即對阿媚出手,而是輕喃着問道:“這就是端順公主吧?!”
“正是!”
阿媚不知道獨孤煜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不過心裡倒是輕鬆下來,順着他的話應了下來。
這人,可是雲紫璃的親哥哥,斷沒有害她的道理!
只要他在,雲紫璃今日當無虞!
“倒是個難得的美人兒!”
獨孤煜掃了阿媚一眼,凝睇着雲紫璃的剪水雙眸,雙眸之中似是滑過一抹亮色!
在獨孤煜的注視下,雲紫璃的心裡,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星眸微微眯起,她沉聲問道:“你是誰?!”
隨着她如此一問,無論是阿媚,還是獨孤煜,皆都是微微一愣!
於阿媚而言。
她一直以爲,雲紫璃雖然總是頭疼,整日以銀針度穴,卻早已恢復了記憶。
可……獨孤煜今日的僞裝,並不算高明,連她都認得出來,沒道理雲紫璃認不出啊!
獨孤煜則以爲,雲紫璃之所以會回吳國,也定是恢復了記憶的,可是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兒啊!
這丫頭,居然問他……他是誰!
真是……
“他是誰?!”
雲紫璃身後以金釵逼着她的男子冷冷一笑,語氣哂然出聲解釋道:“他與我一樣,都是王爺的手下!”
聞言,雲紫璃雙眸大睜,直勾勾的注視着獨孤煜。
王爺的手下,那就是敵人了!
阿媚穩了穩心神,腳步微旋,對上獨孤煜,語帶諷刺的問道:“從何時開始,身份尊貴的煜太子,也開始爲人所用了!”
面對阿媚的涼諷,獨孤煜只輕笑了下。
他,並未回答阿媚的問題,而是帶着身後的手下快速上前,越過阿媚,在雲紫璃身後,與劫持她的男子,比肩而立。
男子得意一笑,冷道:“如今端順公主在我們手上,我方又人多勢衆,姑娘若是聰明的話,還是乖乖讓路吧!”
“今日,即便我敵不過你們,也斷然沒有,讓你將公主殿下帶走的道理!”
阿媚冷哼一聲,轉手之間,取出短劍,冷眼直視着劫持者雲紫璃的男子,眸中火焰簇簇。
她不知煜太子打算怎麼着,不過不管怎麼着,她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將雲紫璃帶走!
見阿媚如此,雲紫璃的脣角,微微的,勾起一抹苦笑。
阿媚此刻,根本是在以卵擊石。
她這樣做,雖讓她十分感動,卻是不明智的。
思及此,她深吸一口氣,語氣平淡的對阿媚說道:“你不是他們的對手,收起你的劍!”
聞言,阿媚的面色,瞬間變得極是難看。
“姐姐!”
雲紫璃皺起眉頭:“你若不聽我的話,便不必再叫我姐姐!”
阿媚面色一滯,暗暗咬牙。
手腕一轉,她將手中短劍收起。
“哈哈……”
正劫持着雲紫璃的男子,哈哈一笑,氣勢大增。冷冷地望了阿媚一眼,他押着雲紫璃,轉身便要向着馬車所在的方向行去。
但,只在他一回頭間。
只見,碧色飄落,在劍影閃亮之後,他的脖頸之間,多出一道血痕!
溫溫熱熱的鮮血,自血痕中噴涌而出。
殷紅的血漬,濺了雲紫璃滿滿一臉!
讓她不禁花容失色!
杏眸,因驚嚇而大睜!
她的心下,瞬間冰冷。
碧玉之簫,合之,爲簫。
分之,則爲劍!
就在方纔的一分之中,它便收割走了一條性命!
“爲……什麼?”
男子滿臉不置信之色,直勾勾的注視着手持玉簫的獨孤煜。
此刻,他握着金釵的手,被獨孤煜扳開,他的身子,亦向後直直倒落。
獨孤煜不曾多言,擡手之間,將金釵***雲紫璃的雲鬢之中。
今日的一切,彷彿發生的,全都如此突然!
有句話,雲紫璃說的不假。
雙拳,不敵四手。
在阿媚,面對獨孤煜和劫持她的這名男子時,她知道,阿媚並無勝算!
前一刻,她以爲,她今日,必會被人劫走。
可這一刻,劫持她的人,竟被他身邊的同夥送上了黃泉路!
“爲……爲什麼?!”
雲紫璃怔怔地問出和那名男子同樣的話,眸華輕擡,凝向獨孤煜。
此刻,因過度震驚,她緊蹙着黛眉,眼底盡是疑惑。
她不明白。
何以此刻,眼前的男子會想要救她!
唰的一聲!
將手中剛剛一分爲二的碧玉簫,重新合在一起。
獨孤煜垂眸,睨着滿臉是血的雲紫璃,眸色微微一柔,想要擡起手來,幫着雲紫璃拭去臉上的血漬。
但,他的手,並未觸碰到雲紫璃的面頰,便見她微微一側,將臉別開了去。
見狀,獨孤煜微撇撇了脣,眉心緊皺着擡手彈在她的額頭上,恨恨嗔道:“臭丫頭,越來越不可愛了,連哥哥都不認識了!”
聞言,雲紫璃心下一窒,滿是疑惑的問着獨孤煜:“你到底是誰?”
獨孤煜凝着眼前女子滿是疑惑的雙瞳,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她過往的一顰一笑,一嬌一嗔。
這丫頭啊!
暗暗在心中無奈一嘆,他脣角微揚着,微微擡手,想要輕攏雲紫璃的經過方纔那一番折騰散落下來的碎髮,卻被她十分戒備的再次躲過。
只見她黛眉一皺,聲音上揚着,再次問出心中疑問:“你到底是誰?”
“我到底是誰?”
靜靜地凝睇着眼前的傾國姝顏,看她戒備的跟受驚的兔子一般,獨孤煜彎脣而笑,隱藏於面具之下的瞳眸,微微閃爍。
“我在回答你我是誰的時候,你是不是應該先告訴我你到底是誰?”語氣裡,透着些許無法自持的情感,他鄭重問道:“你……到底是誰?是端順公主?是吳國皇后,還是過去在北燕時那個恣意飛揚的搗蛋鬼?”
一時間,雲紫璃過去與現在,所有的身份,皆都自獨孤煜的問話中出現。
雲紫璃神情微愕,滿是疑問的看向阿媚。
她知道,她是新越的端順公主,亦是吳國的皇后。
卻不曾記起,男子口中所說在北燕時那恣意飛揚的日子!
阿媚迎着雲紫璃的視線,脣角苦苦一勾。
她沒有去看獨孤煜,只是蹙眉問着雲紫璃:“姐姐並未恢復過去的記憶,是不是?”
“我確實,不記得以前的事情。”
雲紫璃淡淡一笑,並未對阿媚再做隱瞞,只是垂眸之間,看到地上死不瞑目的劫持之人。
地上,殷紅的血液,鮮豔刺目。
凝着她鮮紅的顏色,她的腦海中亦是一片赤紅,深吸一口氣,將一切雜念摒棄,她暗暗咬了咬牙,淡淡說道:“不過……就算我不曾記起以前的事情,我也一定要回到吳國。”
誰讓,她的孩子,在吳國呢?!
知她執拗如昔。
回吳國之事,已是勢在必行。
獨孤煜微微垂眸,看了眼地上被他結果了性命的歹人,不由勾脣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上車再
說吧!”
語落,在他回眸之際。
已然見梟山將馬匹換好,趕着馬車來到三人近前。
對於他的提議,雲紫璃和阿媚,都無異議。
待到三人上車之後,梟山便對不遠處隨行的幾個人使了個眼色。
衆人會意,上前將屍體移走。
初上馬車。
車內三人誰都不曾言語。
雲紫璃的視線,一直都停駐在獨孤煜的身上。
雖然,她已然忘記了過去的事情。
但眼前這位煜太子,既然能夠提前她在北燕時的樣子,便一定該是與她十分親密之人。
此刻,她最好奇的,便是他的身份。
煜太子?
北燕?
莫非他是北燕太子獨孤煜?
獨孤煜迎着雲紫璃漸漸變得驚疑不定的視線,不由撩脣笑道:“別總盯着哥哥,哥哥會害羞的!”
說着,他擡手便揭去了臉上的面具,露出那張俊美如謫仙般的無雙容顏。
“哥哥?!”
雲紫璃看着眼前曾有一面之緣的絕世面容,心下俱震,黛眉不由挑起。深深凝視着獨孤煜含笑的雙眼,見其中水汪深重,卻隱隱含笑,她脣瓣噏合,卻喉間乾澀的,只得怔怔的輕喚了一聲!
她沒想到,這帶着面具的煜太子,居然會是林煜!
不過轉念一想,既然她跟阿媚的身份可以是假的,這林煜的身份,自然也不可能是真的!
“沒錯!”
獨孤煜凝睇着眼前雲紫璃的清麗容顏,因她脫口而出的一聲哥哥,星眸之中,閃過一抹痛惜:“我是你哥哥!同父同母,一母同胞,你看……我們兄妹長着一樣的桃花眼!”
說着話,獨孤煜還不忘笑眯眯的指了指自己的鳳眼。
“……”
雲紫璃小嘴微噏,眉心一顰。
見狀,獨孤煜灑然笑道:“你還沒有恢復記憶,不記得我很正常。不過不用懷疑,我確實是你一母同胞的嫡親兄長!”
聽他此言,雲紫璃心下微沉,卻是不動聲色的揚起眉,雙眸微眯着,問向獨孤煜:“既是如此,你是北燕的煜太子,那麼我呢?莫非我是北燕的公主?”
“是!”
獨孤煜頷首,笑容微微有些冷:“你就是那北燕獨一無二,受盡萬千寵愛,恣意飛揚,又執拗任性的……我不爭氣的妹妹……長樂公主!”
原來,她還真是一位公主!
不過並非新越的公主,而是北燕的!
且,還執拗任性,不爭氣……
心中不停回想着獨孤煜對自己這是貶非褒的評價,雲紫璃眉心一蹙,脣角輕扯了下:“你說我執拗,我承認,不過這不爭氣,卻是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