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月顰着眉把事情大略講了講:“……莫擔心,父親和王姨娘都沒事。”
“這個攪家精,去年就聽說她發瘋把燭臺周圍的帷幔燒了,這次準又是她發瘋,這個禍害!怎麼不燒死算了,救她幹什麼?”姜老太君一陣心驚肉跳。
姜明月聞言,便知自己救涼國公做對了,輕聲道:“是父親抱着她跳窗出來的。我已打發白檀去前院了。”
不久,白檀回來了,稟告道:“老太君,姑娘,國公爺無大礙,王姨娘暈了,大夫說休養兩天就沒事了。”
姜老太君輕哼一聲,神色卻輕鬆許多。
凌煙閣走水,所幸火勢沒有蔓延到其他院落,但濃煙滾滾,姜如桃捂着溼帕子吩咐下人們收拾,趕韓熙躍:“我的兒,你趕緊去躲躲罷,嗆了可怎麼好?”
“太太,您在這兒,兒子便是去躲躲也不安心。”韓熙躍扶着姜如桃的胳膊。
姜如桃心中一暖,笑道:“你的孝心我知道,我又不是傻的,怎會去又危險的地方,趕緊走遠點罷。”
韓熙躍囑咐幾句,終究是被姜如桃趕走了。
他走到二門口時,腳步一轉,來到壽安堂。
姜老太君見他形容狼狽,便知他也去救火了,忙關切地詢問可有妨礙,又一疊聲讓丫鬟去倒清涼的茶來給他潤嗓子:“……煙熏火燎的,莫把嗓子弄壞了。”
韓熙躍微微笑着都應了,又洗了臉,坐在炕邊上,這纔看向姜明月:“原來明月妹妹都告訴老太君了。”
姜明月親手給他遞了茶,笑道:“表哥,可別怪我了,我是瞅着沒大礙了,也沒人傷亡,這纔敢跟老太君說,免得老太君聽個只言半語的,以爲出了大事,着急起來可不得了。”
“還是明月妹妹貼心。”韓熙躍的目光黏在她臉上。
姜明月一笑,說道:“我去瞧瞧藥煎好了沒,表哥和老太君說說話。”
韓熙躍一直盯着姜明月出了門,才斂起目光,轉頭髮現姜老太君笑微微地看着他,忍不住紅了臉。
“熙躍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喜歡跟你明月妹妹玩耍,我記得你們下棋、彈琴很是相得,就是你總帶着她去捉蟬捉蚯蚓的,調皮搗蛋!”姜老太君笑道,臉上的紋路也變得十分慈祥。
“老太君還記得這些糗事呢。”韓熙躍咳了一聲,又有些低落地說道,“可惜現在長大了,不能像小時候那樣肆無忌憚,明月妹妹也不大與我說話了。”
“過幾天,你明月妹妹及笄,這都十五了,自是不能與小時候一般了。”
及笄了,那便可以成親了。
韓熙躍怔怔出神,緘默不語。
姜老太君心中有譜,話到此處即可,說多了反而讓人反感。不管怎樣,還是要爭取一把的。
韓熙躍坐半個時辰,一直沒等到姜明月回來,他又不能一直賴在內院,只得起身告辭,身影有些落寞蕭索。
姜老太君強打精神陪他說話,他一走,她便入睡了。
白檀通報韓熙躍走了,姜明月回到壽安堂,看着姜老太君安詳的睡顏,她無奈嘆了聲。寧王妃喊出她跟姑母戴的手鐲一樣時,她便得知姜老太君的心思,這血玉鐲通常是傳給掌家的兒媳婦、孫媳婦的。當初她的這隻鐲子是戴在沈氏手上的,後來沈氏去世,她把血玉鐲交還給老太君,老太君便送了她。
她知道這對鐲子珍貴,意義非凡,堅持不要,姜老太君就說,雖然傳了好幾代媳婦,可也不是真的就當姜家的傳家寶了,她這才收了。
如今,老太君把鐲子分別送給她和姑母,其中的暗示意味不言自明。
表哥是很好的人,可惜,她知道姑母是絕不會娶她做兒媳的,而她揹負太多仇恨,着實不忍心把表哥拖下水。
曾經,表哥幼時許諾,要娶她當妻子,像《詩經》裡寫的那樣“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她前世深陷泥淖時,甚至渴望過表哥拯救她,也曾寫信寄到山南東道,卻都是杳無音訊。直到她跟霍元琪成親,姑母纔出現在京城,而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見過表哥了,從姑母口中,她陸陸續續得知,表哥娶賢妻、納美妾,事業順遂,家庭和美。
因爲在前世就把所有的希望磨滅殆盡,這輩子姜明月不會把希望寄託在韓熙躍身上,她對韓熙躍沒有愛,也沒有恨,幼時的美好記憶也被後來的悽苦現實給擠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她甚至記不起與韓熙躍共同做過的事。
就讓表哥繼續和和美美下去罷。
韓熙躍沒有紛紛擾擾的前世仇、今生恨,他回房後就坐在書桌前發呆,回憶與姜明月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卻是越回憶越心酸,覺得好像把那麼個美好的人給弄丟了。
姜如桃從煙熏火燎的凌煙閣回來,看見韓熙躍失魂落魄的,便知他定是見過姜明月,心裡便添了一層氣,既氣侄女太會勾人,又氣兒子不爭氣。
“熙躍,你在想什麼呢?”姜如桃命丫鬟去打水。
韓熙躍爲母親倒了盞茶,發自內心地說道:“太太,兒子想娶明月妹妹爲妻。”
姜如桃一口茶噴出去,用帕子抹了抹嘴角,咳嗽着道:“這話是誰讓你說的?”
“太太莫誤會,是兒子自己想的。”韓熙躍慚愧地爲母親順氣。
姜如桃瞭解自己的兒子幾乎不會說謊,便嘆口氣道:“你外祖母家是怎樣個情形,你也是知道的,你娶明月,可曾想過我們韓家的名聲?”
“太太,可您也是姜家的女兒啊!”韓熙躍不可思議道。
“正因爲我是姜家的女兒,所以不能讓另外一個姜家女兒嫁進來!否則韓家成什麼了,成了專門窩藏名聲敗壞家族的女兒的地方?”姜如桃沒好氣道。
“太太言重了,風頭過去就好了,您知道敗壞姜家名聲的是寶珠妹妹,明月妹妹是無辜的啊,但她卻被寶珠妹妹給連累了,以後難說親事。”韓熙躍憐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