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這幾天我犯了咳嗽,有個偏方說,半夜子時採集松針上的露水煎藥,藥效更好,所以才讓芫荽和瑞雪子時結伴去鹿晗苑旁邊的松林裡採集。本想着是件小事,沒想到驚動了大姑娘。”
這大概是王姨娘首次在姜明月面前服軟,可她求過韓氏,韓氏說自己已諸事不管,一心養胎,王姨娘便只好來找姜明月。
這兩個丫鬟沒犯大錯兒,凌煙閣和漪瀾小築已死了不少丫鬟,爲防下面的人寒心,王姨娘再憋屈,再窩火,也得腆着臉來求弄玉小築。
本以爲姜明月會爲難她,沒想到姜明月卻輕描淡寫道:“原來是這樣,府裡有府裡的規矩,姨娘以後注意就是,我雖然協助二太太管家,卻不是那等不近人情的人,這樣的小事姨娘只管交代丫鬟來說一聲,我只有行方便的,哪有阻止的。只是,她倆去鹿晗苑沒打燈籠,這才被認作是賊人。”
王姨娘意外地看向姜明月平靜無波的臉,卻沒看出爲難的意思,訕訕道:“怕給巡夜的媳婦子婆子添麻煩纔沒打燈籠。”
“說開了就行了,姨娘去刑堂把她們領回去罷。”姜明月打發走王姨娘,翻開花名冊開始點名。
因姜明月好說話,來回事的管事嬤嬤們對王姨娘也變得恭敬。
王姨娘簡直受寵若驚,自從涼國公去打仗,內院逐漸掌握在姜明月手裡,那些嬤嬤們很久沒這樣對她恭敬了,她一路飄着回了院子,打發瑞香去接瑞雪和芫荽。
姜寶珠聽完,莫名其妙道:“姨娘,姜明月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你父親回來了,她向我示好唄。本就不是大事,她還能打死芫荽和瑞雪不成?”王姨娘不在意地笑道。
姜寶珠尋思片刻,搖搖頭道:“姜明月豈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可別是把芫荽和瑞雪打壞了罷?”
姜明月敢嚇瘋王姨娘,還怕兩個小丫鬟?
王姨娘一驚,遲疑道:“不會罷?”
及至瑞雪和芫荽回來,她倆只是形容有些狼狽,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那板子是隔着衣服打的,能有多重?當時疼得撕心裂肺,隔了一夜,連板子印都沒留下。
王姨娘和姜寶珠越發納悶了,姜明月突然轉變讓她們不安,王姨娘內心裡甚至猜測是不是芫荽和瑞雪投靠了姜明月,雖然覺得這個念頭不靠譜,但從此心裡留個陰影,諸多事都不敢交給芫荽和瑞雪。
姜寶珠亦有這樣的顧慮,這樣一來,反倒心眼子多的瑞香此後更得二人信任。
芫荽也罷,只管埋頭聽主子吩咐行事,瑞雪本就被瑞香又坑一把,現在主子還不如原先看重她,讓她心裡積了埋怨,一直尋隙找瑞香的茬兒。
瑞香昨兒還當衆丟了大臉,今兒就抖起威風,既然有幸成爲主子心腹,以前那些躲懶的思想就少了很多,她深刻地看清,丫鬟的榮辱性命都只在主子一念之間。
白英聽了刑堂的動靜,不甘心地來找姜明月,撅着嘴說道:“姑娘,奴婢還沒玩夠她倆呢,方纔想了十八般酷刑,一樣沒施展,您就把她們給放了!”
姜明月噗嗤一笑:“你昨兒夜裡險些把她們的膽子給嚇出來,還沒玩夠?只怕日後,芫荽和瑞雪看見你都繞道走了。”
芥末在白英的一聲吆喝中曝光,之後就死了,白英的惡名早在凌煙閣和漪瀾小築傳遍了,那些小丫鬟們看見白英皮子繃得緊緊的,生怕被白英揪住錯處。
白英想起這茬也覺得好笑:“才捱了十板子而已,她們哪就嚇成那樣?奴婢還想讓她們以後怕到聽到奴婢的威名就哭,這才叫真本事!”
“那不是凶神惡煞了?”白檀接嘴道。
姜明月扭頭,肩膀輕顫。
白英笑個不停,又認真道:“不給她們點厲害看看,當我們弄玉小築好欺負呢,馬善人騎,人善人欺。”
姜明月深以爲然,白檀想了想,才猶豫着點頭。
白英這才問道:“姑娘放了芫荽和瑞雪是另有深意罷?”
姜明月淡笑道:“數你古靈精怪。白龍的事,明顯是漪瀾小築和凌煙閣沒人通報,王姨娘和二姑娘不甘心纔會懲罰芫荽和瑞香。我猜,昨兒芫荽和瑞香都被二姑娘敲打過,瑞香我不敢說,既然芫荽有退意,那就不能勾起她的鬥志。少一個敵人,我們就能少花一分精力去對付她們。所以,我毫不猶豫地放了芫荽和瑞雪,讓王姨娘和二姑娘誤以爲我買通了她倆,就算她不能肯定,以後吩咐芫荽時也會有所顧忌。你們以後直管盯緊了瑞香就是。”
“姑娘高明!”白英讚歎地豎起大拇指,在人心上,姜明月總是能看得更深些。
“不是我高明,而是人之常情。王姨娘這些年來最信任的是王嬤嬤,現在沒了王嬤嬤,她看誰都會覺得那人藏着二心。”姜明月雲淡風輕地說道,“瑞雪和瑞香本來就不對付,沒辦事的瑞香摘得乾乾淨淨,得了主子青眼,辦事的瑞雪卻得了個被懷疑的下場,她焉能服氣?下面的人辦事不齊心,咱們才能找到更多的空子,你使個小丫鬟關心瑞雪兩句,再給她拿些紅花油擦。”
白英眼珠子一轉便明白姜明月是想從瑞雪下手,從而滲透到漪瀾小築,抿嘴樂了:“是,姑娘!”
臨近晌午時,宮裡來宣聖旨,涼國公府大開中門,所有的主子們焚香淨手跪在大門口聽旨。
這次照例賞賜了很多金銀財帛,不同的是,涼國公沒加官職,宣旨太監是巫飈:“……其子姜明宣恩封爲淮東道宣慰使司斂事,擇日上任……”
姜明月跪着的身子一僵,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聽,但看見王姨娘和姜寶珠欣喜若狂的表情,她知道自己沒聽錯。
沒想到,千算萬算,這一世的姜明宣竟然連科舉都不需要,直接封爲正五品的宣慰使司斂事!
前世,姜明宣有家族庇護,一次參加兩個科舉,分別中了文科舉的二甲同進士和武科舉的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