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斷句很有意思,太子皺起眉,稍稍一想,頓時面色大變,那種要吃人的凌人表情瞬間閃過驚慌,色厲內荏地道:“孟長,你是什麼意思?”
按照年齡輩分,太子應該叫孟長堂兄,然而,太子從小討厭跟他爭寵的孟長,從來不會叫他一聲兄長。
孟長也從來沒有欺負小孩子的自覺,斜眼睨着他,冷淡疏離的表情彷彿掌握了太子的所有秘密和心虛:“你理解的意思。對了,那天晚上,冷宮之後,我還去過東宮。”
太子腿一軟,噗通跪在地上,恰好跪在孟長面前。
姜老太君等人紛紛掩面,驚訝得舌頭都打結了,孟長的話是什麼意思?爲什麼太子會給孟長下跪?
種種疑問,衆人連深究的慾念都不敢產生。
“太子,你這是做什麼?”孟長傲慢歸傲慢,那是因爲知道太子“弱智芊芊”,但是基本的禮儀是刻在骨子裡的,他帶着姜明月側過身,避開這一跪。
他自問,自己還受不起儲君的一跪。
不過,他心裡是快意的,暗自將這一跪當做他給姜明月的賠罪。
這一跪,太子的理智該冷靜下來了罷?
太子看看衆人的動作,連忙站起身,雙拳捏得緊緊的,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
這麼說,孟長是故意害得寧芳夏小產,然後害得他沒有子嗣麼?
滔天的恨意和恐懼攫住了他的心神。
孟長有些不耐煩了,蹙眉道:“太子,凡事不可只憑你自己的臆想,那位是王姨娘,你應該認識。張廚娘,李廚娘,把你們知道的全部複述一遍罷。”
太子一怔,方纔的衝動經這一跪冷靜很多。
孟長這個人他是知道的,他雖然討人厭,做事卻是光明磊落,他沒做過的事是不可能承認的,換句話說,他做過的事,也勇於承擔。
就比如,他今天打他的侍衛,完全可以揹着人打,卻非要當着衆多人的人面打。
難道,這事真的有隱情?
張廚娘和李廚娘連忙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說了出來,而這時候恰恰張廚娘的男人被抓回來了,人贓俱獲。
張廚娘的男人供認不諱,跪在地上使勁磕頭。
太子已是信了,過去把喘氣裝死的王姨娘使勁踹了兩腳。
王姨娘大叫出聲,太子惡狠狠地問:“是不是你害死寧氏的孩子?”
王姨娘打個哆嗦,正要編排姜明月,但是太子用腳踩在她腰間的傷口上,她疼得直抽冷氣,身上的血水染紅了一大片空地,哪裡還能說出半個字?
疼到神志迷亂時,她出現一點點發瘋的預兆,身邊一直有個聲音在問“是不是你害死了寧氏的孩子”?隨着他的問話,一個長得極像涼國公的小男孩出現在眼前。
她以爲是明宣,細細一瞧,卻不是,明宣五分像自己,五分像涼國公,而這個小男孩九成像涼國公,一成像寧芳夏,像寧芳夏的那雙天真的眼睛無辜地望着她。
他慢慢地靠近她:“是你殺了我,是你殺了我……還我命來!”
“啊,不是我殺的,是張廚娘和李廚娘殺的!是她們殺的,我只是給了她們麝香,可往菜裡添加麝香的不是我啊!還有白檀,白檀身上的絡子是在麝香水裡浸泡過的,我沒戴在身上,是她戴在身上……是她們殺了你,不要來找我!”
王姨娘瘋狂抱住自己的腦袋,因爲疼痛,身體甚至無法蜷縮。
這麼冷的天,她身上潑了盆冰水,又捱了打,體溫高的嚇人,她以爲自己進入了煉獄,正在遭受火刑,不斷在地上翻滾。
“閻王,饒了我,我沒有親手殺那個孩子,我的手是乾淨的,爲什麼要懲罰我啊!我已經嫁禍給姜明月了,你讓姜明月下地獄,讓她來受刑!”
王姨娘喊出口的話讓大家驚呆了,看她那麼痛苦地在地上滾來滾去,大家一點同情心都生不起來。
太子更是氣得全身哆嗦,王姨娘他是知道的,是他很久以前的戀人姜寶珠的生母,是涼國公的小妾,是姜明宣的姨娘。
正是這個卑賤的女人扼殺了他人生最後的希望!
他站了會兒,身體冰涼,等有意識的時候,一隻劍已經不受控制地插進王姨娘的心臟!
“靈兒!”涼國公剛追回府,就看見這撕心裂肺的一幕。
他驚恐地叫了聲,撲上王姨娘。
王姨娘的心窩裡不斷涌出鮮血,她雙眼無神地望着那個血洞,仍在跟“閻王”解釋:“看,我的血是紅的……小孽種,別來找我,我沒有殺你……”
“小孽種”三個字再次點爆太子的怒火,他手中的劍再次朝前一送,穿透王姨娘的背部。
王姨娘噴出一口熱血,噴在涼國公臉上,然後一動不動,眼睛裡的光完全湮滅。
“啊靈兒”涼國公瘋狂大叫,徒手拔掉長劍,手上的血飛速流出,與王姨娘的血混合在一起。
他這輩子最愛的人,最寶貝的人,自己捨不得傷一根頭髮的人,竟然就這麼死了!
他應該早些回來的,就只差了一步。
他要爲王姨娘報仇!
太子虐打王姨娘時,孟長就把姜明月和姜老太君等人推進房間裡了,不讓她們看這血腥的一幕,尤其是姜明月,懷孕期間見血不吉。
他回頭時,看見涼國公目眥欲裂,猛地拔劍,那姿勢是要殺太子的,太子那弱雞身板哪裡打得過有多年征戰經驗的涼國公?
他及時彈出瑪瑙扳指,打在涼國公後頸上。
涼國公嘭地倒地。
太子心驚膽戰,有一瞬間,他感覺自己被死神召喚了,直到涼國公倒地了好一會兒,他才微微回神,哼了一聲,問:“孟長,你假惺惺地救孤做什麼?”
話出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太子很沒出息地吸了吸鼻子,他這條命是撿回來的。
孟長輕蔑地掃他一眼,懶得理會,鑽進房間裡,告訴大家王姨娘死了,涼國公暈了。
他打暈涼國公,倒不是想救太子,而是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