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涼國公當然不會允許僧人再說下去。
僧人搖了搖頭,不以爲忤,反而溫和地說道:“施主稍安勿躁,聽貧僧道來。貧僧既然獨自上門,便是不想擴大事態,更不會傳出一言半語的風聲。此行只爲解施主之困,施主保家衛國,捨身忘死,是黎民百姓之福,府上妖人作亂,貧僧爲黎民蒼生考慮,也不會陷施主於不義。”
世人都愛聽好話,涼國公也不例外,而且從一個僧人口中說出,出家人不打誑語,涼國公飄飄然地認爲自己當真是那舉世英雄了。
他摁下把僧人驅趕走的衝動,細細觀察他臉色,心中猶豫不決,看了他的路引和身份證明,這才略定心,半信半疑地問道:“大師怎麼化解這巫蠱之術?”
“找到巫蠱載體,燒掉即可。施主不信,貧僧可以做法,算出那巫蠱藏匿地點,施主直管命人搜查,若是沒有,貧僧從此棄了這身衣袍,再不敢出來行走。”
涼國公輕咳一聲,越發放心,說道:“那你趕緊做法罷,只要不弄出太大的動靜便可。”
僧人盤腿坐在地上,雙目微合,嘴裡念着聽不清的經文,唸了大概半個時辰,他說出巫蠱所在的方位,有兩個位置。
涼國公臉色發綠,他本以爲是姜明月搞出來的,但僧人指的方位卻是在王姨娘的冰清園和姜寶珠的漪瀾小築:“不可能!她們不可能詛咒我,而且這段日子,她們也病了。”
僧人並未問“她們”指的是誰,只道:“貧僧算出,那位長輩是裝的,那位晚輩卻是真的病了,因爲她詛咒了她自己。施主不信,可以去查,貧僧這就告辭,不過臨走前,貧僧提醒一句,施主印堂發暗,再被繼續詛咒下去,恐怕會命不久矣。”
言畢,僧人轉身而去,侍衛們要攔住他,涼國公揮揮手讓他們讓開,過後又讓人盯住那僧人行蹤,他悄悄回到書房,不讓下人通報,走到門口,果然沒聽見王姨娘的痛吟,王姨娘跟他在一起時,可是一刻不停地叫喚疼,經常半夜被疼醒,咬他的肩膀發泄。
等了一會兒,他悄悄撩開簾子,只見王姨娘笑嘻嘻地擦着一對花瓶,那是他特意尋來準備給姜寶珠當嫁妝的,而她的臉上哪有絲毫痛色?
思及王姨娘犯病前與他同歸於盡的場面,他攥緊了拳頭,心中對僧人的話已是信了。
後院裡藏着這樣的髒東西,不說他自己深受其害,而且可能被抄家滅族!
涼國公一刻都等不及,讓最信任的高管家派了親信去搜查冰清園和漪瀾小築,爲了避免鬧出大動靜,他派兵守在各個路口。
王姨娘不在冰清園,他順利在她的櫃子裡查出個四人偶巫蠱,他一眼看見他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貼在巫蠱後面,那筆跡明顯是王姨娘的筆跡!另外幾個是姜老太君、寧芳夏和姜明月的。
涼國公一陣眼暈,高大的身體搖搖欲墜。爲了一個爵位,王姨娘兩次對他痛下殺手啊,他怎麼能不寒心!
高管家擔憂地喚道:“國公爺,您沒事罷?”
“走罷,去漪瀾小築,今兒這事你當做什麼都沒看見,更不能告訴你老婆,若是透出個隻言片語,咱們整個府上上下下千餘口人都得被砍頭!”
高管家臉色泛白,忙嚴肅地應諾:“奴才知道了,若有任何風聲,奴才自裁謝罪。”
一行人呼啦啦闖入漪瀾小築,早在兵丁把住漪瀾小築的門時,姜寶珠便已經知道東窗事發了,但她胸有成竹,絲毫不擔心,心臟跳得飛快,等着看姜明月被涼國公一刀砍死。
一看見涼國公來,她連忙撫着額頭,顫顫地走過來,道了句萬福,懵懂地問:“父親,這是怎麼了?這麼大陣仗可是嚇着女兒了。”
涼國公揮揮手,面無表情道:“搜!”
一字落下,十幾個神色嚴肅的老婆子如潮水般涌進門。
這是姜寶珠萬萬沒料到的,又驚又怒,不敢置信道:“父親!您到底在做什麼?”
“你做了什麼好事,你自己心裡清楚!寶珠,我縱容你,沒想到卻把你縱容得不知天高地厚,連巫蠱這樣的邪術都敢玩,你是不是嫌命太長,想把我們整個姜家拉下水!”
涼國公痛心疾首。
“父親!”姜寶珠面色如土,神色驚慌,“這話從何說起,女兒根本不懂什麼巫蠱之類的東西,您冤枉女兒!”
她捂住臉痛哭,轉過身,十足十地受了委屈的模樣。
“是不是冤枉了你,待會兒搜出證據便知道了。寶珠,你現在坦白,我還能饒過你。”涼國公寒着臉說道。
“女兒沒有做就是沒有做,您不信女兒,女兒說什麼都是錯!與其惹您懷疑,我不如一頭碰死算了!”姜寶珠哭得越發委屈了,腦中卻在急轉,到底哪裡出了問題?爲什麼涼國公會篤定她院子裡有髒東西?
涼國公蹙眉,遲疑地想,難道真的冤枉姜寶珠了,其實都是王姨娘一個人做下的?
正當他準備安慰兩句傷心欲絕的寶貝女兒時,老婆子們急匆匆地拿了幾個人形布偶出來,只見那些布偶上紮了許多繡花針,每個布偶後面都寫了一個人的名字,和王姨娘院子裡搜查出來的一樣,只是多了姜寶珠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而且這個布偶顯然是沒扎繡花針的。
更讓涼國公面色鐵青的是,寫着他名字的那個布偶穿的衣裳上繡了一朵竹花!
竹花簡直是他的噩夢。
姜寶珠呆若木雞,腦袋一片空白,怎麼會這樣?這些布偶應該是從姜明月的院子裡搜查出來的呀,怎麼會在她的房間裡?
他面上如罩了層寒霜,深深吸了口氣,陰戾地質問道:“寶珠,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你,你真是狠毒,爲了詛咒我,又擔心你自己露出破綻,於是把你自己的名字也寫上去了,除了二房,咱們大房人人頭疼,這樣就沒人會懷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