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皇后心念一動,淨空大師是三月十五圓寂的,而恰恰好,姜明月也是那天進了萬安寺,一直到今天孟長出現……這兩者之間莫非有關聯?
袁皇后琢磨着淨空大師曾經提示過她的話,咬了咬脣角,一直咬到脣色發白才漸漸平復心緒。
良久之後,她才說道:“凌霄,今兒本宮和衛世子的話不許向外透露一字,特別是淨空大師圓寂的話,走漏任何風聲,不用你自刎謝罪,本宮也不用活了。”
凌霄一震,忙跪下,驚慌道:“是,娘娘,奴婢今兒什麼都沒聽見。”
“下去安排罷。”袁皇后神色有些冷地看向窗外,這冷的對象並非是凌霄。
凌霄鬆口氣,忙退下去安排打聽事宜。
不到掌燈時分,凌霄悄悄把打聽來的消息告知袁皇后。
袁皇后思忖半晌,竟喜極而泣,一時摁捺下滿腹思慮,先靜觀其變。
……
姜明月以爲回府後,會有一大番波折,也做好了迎接狂風暴雨的準備,但所有的心理準備都因着姜老太君慈愛的謀劃而夭折了,然而,這種夭折對她來說卻是福分。
姜老太君第二天不顧病體,要去萬安寺燒香拜佛,感謝菩薩的保佑,被姜明月和姜如桃勸住了。
休養數日,她重提舊事,涼國公卻說姜家人在幽南山上數次遇到意外,與姜家相沖,怎麼都不許姜老太君去萬安寺。
姜老太君火冒三丈,心知涼國公是怨恨萬安寺的淨空大師救了姜明月,執拗地非要去。姜如桃倒覺得那裡的和尚會救人,萬安寺又是連皇帝都去的寺廟,是有靈氣的,她也想去去晦氣,便站在了姜老太君這一邊。
姜寶珠也想去看看傳說中的妖僧淨空,卻被姜老太君勒令不許去,姜明月呢,才從萬安寺回來,自然是不去爲好。
涼國公再次在女兒面前食言,別提多氣了,越發怨恨姜明月,數次弄不死她,好像冥冥之中真的有神靈在保護她,便想着早些把她嫁出去了事,眼不見心不煩,積極暗示部下可有願意娶姜明月的。
姜明月跟孟長的流言蜚語纔在京城裡流傳,大家都沒忘記這事,有遠見的人便保持沉默,只有想討好涼國公的人才上趕着把自家子侄拎到他面前相看。
涼國公長了心眼,姜明月的親事必須得姜老太君點頭,所以他儘量從矮子裡面挑個兒高的,不能太挫,否則姜老太君那關過不去。
提及親事,他順其自然地想起了姜寶珠的親事,忙把霍元琪找過來,要了他的生辰八字,再拿了姜寶珠的,交給小廝去道觀裡合八字。
王姨娘以病未痊癒爲由,賴在書房裡纔能有“安全感”,等小廝出去,便坐在他大腿上,梨花帶雨道:“咱們寶珠捧在手心裡如珠如寶地養到這麼大,霍元琪人沒人,財沒財,甚至無片瓦遮身,想到寶珠以後吃糠咽菜,穿粗布陋衣,妾便寢室難安啊!”
涼國公忙哄道:“咱們多陪些嫁妝,寶珠依舊能像在府裡一樣錦衣玉食。”
“錦衣玉食不指望,畢竟霍元琪是個白身,不能使用金銀之物。”王姨娘心定,開始算姜寶珠在國公府的日常開銷。
這麼一個錦繡堆裡養出來的女兒,除去每月十兩的月例,衣食住行無一不精緻,粗粗一算,一年竟能花掉上萬兩銀子,不說旁的,單單四季衣裳穿的全是貢緞,釵環首飾,精貴的,一件就上千兩銀子。
這還不算女兒成爲婦人後要走的人情往來。
涼國公頭一回知道養個女兒這麼費銀子,而王姨娘算的只是一年,姜寶珠再活個五十年罷,那嫁妝裡面至少就得陪五十萬兩銀子。
王姨娘覷着他道:“按照府裡嫁娶的規矩,庶女出嫁嫁妝是二萬兩銀子,宴席是二千兩銀子。”
這點子嫁妝,根本連養活姜寶珠的零頭都不夠。
涼國公一陣頭大,這些庶務若非關係到心愛的女兒,他根本不會注意到,咬了咬牙道:“我想辦法弄五十萬兩銀子罷,咱們已經在親事上虧欠了寶珠,不能在嫁妝上再虧欠她。”
王姨娘又是酸澀,又是開心,酸澀的是,涼國公是自己想辦法弄銀子,而非是從府裡搬銀子,在她眼裡這府裡的所有東西都該是她兒女的,開心的是,涼國公毫不猶豫,說明在他心裡她仍舊是第一位。
她在江南治好了瘋病之後,擔心寧芳夏那個傳說中的“國色天香”把涼國公的心和人都勾走了,病纔好了些,便不顧父親和兒子的阻攔回京,回來後,聽說涼國公不僅跟寧芳夏圓了房,而且夜夜睡在宜人院,她差點再次氣瘋了。她假裝忘了差點把涼國公燒死的事,天天黏着他,讓他沒法子去寧芳夏的院子。
但是,根本問題沒能解決。
同房,這是王姨娘跟涼國公跨不過去的鴻溝。她不怪涼國公,只怪寧芳夏那個狐媚子不要臉,勾引別人的男人。
王姨娘小鳥依人,靠在涼國公懷裡畫圈圈,甜甜道:“國公爺對妾和寶珠最好了。”
如果是以前,涼國公看她這副姿態,會被迷得找不着東南西北,會忍不住馬上把她摁在炕上折騰,但有了柔弱的寧芳夏作對比,就覺得三十多歲的王姨娘再做這副少女姿態,當真是有些搔首弄姿的風塵味了。
他面色略微古怪,別過眼看向他處,攬進王姨娘的腰,吻了吻她的額頭道:“你和寶珠,還有明宣,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王姨娘面含桃色,膩歪了一會兒,起身爲他倒茶,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悄悄從荷包裡摸出一顆珠子,把空心珠子裡的白色粉色倒進茶水,她搖了搖茶盞,轉身奉給涼國公,關切道:“國公爺,說了這麼久的話,吃些茶解解渴罷。”
涼國公一邊看公文,一邊接了茶吃,不到片刻,涓涓熱流不斷朝身體某一處涌去,他蹙眉停筆,瞥了眼那茶水,目露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