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抱頭痛哭,互訴思念,郝嬤嬤和姜如桃的心腹湯嬤嬤極力勸慰。
姜如桃怕姜老太君哭壞眼睛,強抑悲傷,又來哄老母。
姜老太君脫下腕上的血玉鐲,含淚道:“這血玉鐲,原有一對,一隻給了明月,你常說我偏心,可但凡明月得了好東西,都問一句,可曾給了姑母?今兒這第二隻就給了你,女兒是親的,孫女也是親的。”
姜如桃舉着血玉鐲對着光線瞧,果真是姜老太君那對代代相傳的血玉鐲之一,不由得訝然,套在手腕上,鮮紅如血的鐲子襯得手腕越發白膩,便爽朗笑道:“以前千求萬求,老太君不肯賞我,今兒怎麼捨得了?”
姜老太君搖搖頭笑道:“你啊,心思就是重。我們數年沒見,我送你只鐲子,難道非得要個緣由?”
“女兒只是驚訝,沒有旁的想法。”姜如桃像小女孩似的,靠在姜老太君肩膀上撒嬌。
姜老太君面露關切:“按照正常行程,你們該昨兒就到了的,怎麼直到今兒晌午纔來?”
“哎呀,說起來晦氣,前兒半道上拉車的千里馬吃錯了巴豆,蔫蔫的跑不動,及時買了普通的馬換上,誰知道夜裡一場露水下來,馬兒染了風寒,還是遇到咱家宗族的人趕回來賀喜祝壽,這才搭了順風車。行李還在後面慢慢走着呢。”
說起路上經歷,姜如桃頗有些狼狽。
姜老太君心慌慌地念了兩聲佛號,道:“趕明兒去廟裡上兩柱香,拜拜菩薩。”
姜如桃展顏一笑,還是孃家人知道疼自己,若是她婆婆知道這番經歷,約莫會嫌棄她沾染晦氣:“我和熙躍要在京城住一段時間,有的是空閒。”
“那敢情好,韓國公府久沒主子居住,怕是亂糟糟的,索性你婆婆在山南東道,你就住在孃家,誰也不說你什麼。”姜老太君心頭一鬆。
姜如桃想了想,滿口答應。
姜老太君又問:“熙躍那孩子可說親了?”
“哎喲,提起這個我更頭疼了,我幾次要給他提親,他都以要考取功名爲由推三阻四,都快愁死我了!”姜如桃懊惱地拍着手,見姜老太君嘴角抿了抿似有話說,趕忙道,“不過,我私底下跟山南東道一家書香門第的夫人提了提,且等着他考明年的科舉,成不成,這親事都要定下來了。”
姜老太君心一沉,蒼眉微蹙,說道:“兒女自有兒女福,別光看家世,脾性相投才能長久過日子。”
姜如桃點頭,正要開口,寒梅來請姜老太君過去:“祝壽開始了,族長讓大家都過去呢,請姑太太也過去。”
姑太太就是姜如桃,對外喊姑奶奶,家中奴僕都尊稱姑太太。
姜如桃笑了:“喲,族長還記得我哪!”
寒梅笑道:“瞧姑太太的話!您是姜家姑太太頭一份兒,族長特特命奴婢喊上您,說族長夫人都看見您的馬車了!”
“有證據、證人,難道怕我跑了不成?”姜如桃爽利的笑聲灑了一路,扶着姜老太君去壽安堂正堂。
姜家的規矩,國公爺過壽,前來祝壽的小輩們要當場獻上壽辰禮,表示對涼國公的尊重和擁護。觀禮的僅是姜家本族的人。
姜明月和年輕女孩們站在一處屏氣凝聲等待,不到片刻,涼國公從內間出來,身上穿的卻不是上午的衣裳,而是一件石青彈墨雲錦對襟衫,腰束玉帶,那玉帶上鑲嵌一顆鴿蛋大的紅寶石,分外耀眼。
姜明月意外地看了眼王姨娘,王姨娘竟然不知道?
王姨娘和姜寶珠跟在涼國公後面,姜明宣則一直跟着涼國公待客,現在依舊跟在他身邊。
唯獨站在姜家宗族姑娘羣裡的姜明月,像是不跟他們一家人,大家同情的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姜明月身上。
姜明度對姜明宣的印象一落千丈,外表再翩翩君子,內裡仍舊是母親說過的“憋着一肚子的壞水兒”,剛回來就排擠姜明月,當衆給嫡妹沒臉,如此小肚雞腸,豈是男兒所爲。
他悄悄握了一把姜明月的手,又鬆開。
姜明月眨了眨眼,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姜老太君臉沉了沉,肅聲道:“如海,時辰到了,快坐下罷。明宣,寶珠,你們兄弟姐妹們等你們多時了。”
姜寶珠想說什麼,姜明宣朝她使個眼色,她不甘不願跟在姜明宣身後走到姜家孫輩羣裡。
姜家孫輩們,也就是涼國公的子侄輩們在族長唸完祝詞之後跪地磕頭,齊聲說道:“祝父親\/伯父\/叔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衆人起身,涼國公笑着看向姜明宣,眼中隱有驕傲之色按照男尊女卑、長幼有序,應該是姜明宣最先給他送壽禮。
但大家方站穩,姜老太君就笑道:“明月,你給你父親準備壽禮準備那麼久,現在能讓我知道是什麼禮物了罷?”
王姨娘鼻翼翕動,臉色鐵青,委屈得淚光閃爍,正想爲自己兒子抱不平,涼國公扯了下她的袖子,王姨娘便將眼淚憋了回去。
雖說男尊女卑,長幼有序,可姜老太君先讓姜明月祝壽也沒錯,她的依據是,嫡尊庶賤。
姜明宣面色微變,隨即歸於平靜。
姜明月把繡的袍子呈上,說了幾句祝福的話,涼國公淡淡地看了幾眼那袍子,點點頭讓她退下。
姜老太君略有失望,想讓涼國公換上姜明月繡的袍子,可扭頭不經意間看清涼國公所穿衣衫上繡的花樣,頓時失神,這一失神,姜明度就上來祝壽,再然後纔是姜明宣。
姜明宣送的是端硯,不是普通的端硯,而是前朝的古物。
姜寶珠送了一尊白菜翡翠,寓意百才、百財。
涼國公對姜寶珠的態度跟姜明月完全不一樣,他誇了姜寶珠送的壽禮,還扯了扯袖子,把袖子上的刺繡指給姜老太君瞧,也是指給在場衆人瞧,朗聲笑道:“寶珠可不只是送了這個翡翠白菜,還親手做了袍子給我,老太君瞧瞧,這是她找了許久的蓬萊花,我還是頭一次見這稀罕物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