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前行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入凌風耳中,他聽着有些煩,全身軟綿綿的,眼皮也很重,他好想就這樣一直睡下去,醒着好累好累,他不想醒了。
可是現實不允許他一直睡下去,恍惚間,聶冰允和冷月瑤臨死前的神情在腦海中浮現,他們都是笑着的,還有阮玉清最後那邪魅的笑容,她也是笑着的...
他們都笑着,可是他卻笑不出來了,曾經無論多麼難過他都能笑出來,但如今他做不到了,他的世界已經失去了光明!
意識慢慢清醒,凌風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一切,雖然身體還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但凌風還是緩緩睜開了眼睛,還沒來得及看清自己所處的環境,虞胥冉愉悅的聲音便在他耳邊響起“你醒了,可有感覺不適”
凌風用盡力氣坐了起來,帶着無盡的疲憊,環顧了一下寬闊的馬車內部,在看了看包紮細緻的雙手,還有換上的一身淡藍色的水袖裙,緊張地立即摸向胸口,確定裝着聶冰允骨灰的香囊還在,才鬆了一口氣說道:“你給我下了藥”
“不用擔心,它只會讓你使不了多大的力,等到了東虞,我會給你解藥”
凌風微蹙眉頭,不悅道:“你把我綁了,就不怕你送去的公主有危險”
“雖說鄴霖的皇帝對你有意,也曾要冊封你,但是茜兒畢竟是東虞的公主,她要是有危險或是境遇不好,就相當於鄴霖的皇帝要撕毀盟約,他還沒有那樣的魄力”
虞胥冉的這句話說得很是讓凌風意外,懷疑虞胥冉說的不是司徒翰臨而是司徒銀秩。意外過後,凌風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嗤笑道:“自大是病,得治!”
虞胥冉聞言欺身上前,攬住凌風的腰將他抱入懷中,曖昧道:“風兒,你似乎還不清楚自己的處境,你現在可是在我的手中,要是我不高興...”
“那又如何?!”凌風打斷虞胥冉的話,不屑道:“抓了我,你是想威脅誰?還是想證明什麼?都不可能成功...誒,隨你便吧,反正現在什麼都無所謂了...”
凌風說着閉上了眼睛,不再搭理虞胥冉,虞胥冉湊到凌風耳邊,吹着氣說:“風兒,你的意思是我對你做什麼都可以嗎?”
凌風沒有說話,更沒有一點反應,他只是覺得好累好累,想要睡着,然後一直睡下去,可還有另一個意識,他還沒有見到阮玉清,他還有把這一切都解決,他還不能睡,但還是疲倦佔了上風,他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而虞胥冉沒有等到凌風反應,仔細觀察後,才發現凌風又睡着了,便帶着遺憾地將凌風放平,讓他睡得更舒服些。
而凌風這次的夢中不再平靜,他回到了血肉橫飛的戰場,有一個人背對着他,在前方屠殺着所看到的一切生靈。凌風踏着滿地的鮮血上前,抓住那人的手臂,低喊着“玉清,住手,住手了,不要再殺人了,玉清,不要...”
那人似乎聽到凌風的聲音,他緩緩轉頭,凌風也慢慢看清了那人的容顏,他也慢慢瞪大了雙眸,他抓着的這個人不是阮玉清,而是他自己!帶血的容顏,血紅的雙眸,不帶絲毫人情味,冰冷暴躁而無情,像是殺人機械,又像是發狂的野獸...
凌風緩緩鬆手,不可置信地往後退,好一會兒,才從他的喉嚨發出絕望的嘶吼...凌風猛地從夢中驚醒,夢中的一切還讓他心有餘悸,待冷靜了下來,凌風才發現虞胥冉不在馬車,接着才察覺到他的身體有力氣了,正常地不能再正常。
凌風疑惑着,難道已經進入了東虞,虞胥冉給他解毒了,但是他也存了分警惕,掀起車窗簾子的一角,偷偷往外看。雖然看到的範圍不多,但是也能看到個大概,並且迅速將此時的境遇理了出來,他們被一羣瘦骨嶙峋、衣衫襤褸的流民給圍住了。
虞胥冉不想讓別人發現他的行蹤,於是輕車簡行走了小路,但沒想到被流民給堵了,凌風看到虞胥冉的手下都拔出了刀劍,腦海中浮現出那個染血的夢,凌風感覺自己的血液也開始沸騰,心中不受控制地冒出一個不該有的念頭:擋了他的路的人都該死!
這樣的想法在凌風心中像是生根發芽了一般,怎麼也驅逐不了,連帶着凌風心裡的殺意翻涌,表情也變得陰狠。在這個關頭,阮玉清那個邪魅的笑容有出現在凌風的腦海中,凌風使勁晃了幾下腦袋,視線模糊地看着自己的雙手,它似是沾滿了鮮血,定睛一看,包紮着的雙手乾乾淨淨,意識在這一瞬間恢復清醒,接着凌風無聲笑了起來,阮玉清啊阮玉清,這就是你期待的結果嗎?
收斂住所有的表情,凌風走下了馬車,在虞胥冉回頭看他的時候淡漠道“不殺了他們嗎?”瞟了一眼南向挽,凌風接着道:“就憑南向挽一人,就可以將他們屠盡,他們是流民,殺了也不會有人在意的”,那羣流民聞言有些畏懼地向後退。
虞胥冉微微蹙眉“風兒,你清楚你在說什麼嗎?”
“你的意思就是你無意殺他們,那麼...”
凌風沒有說完,只是付諸了實際,他把車裡的食物都搜了出來,還連着搜出了一些細軟、銀錢。並在虞胥冉面前,將這些東西分發出去,凌風邊分還邊說着“這些能夠暫時解你們的燃眉之急,去找一個地方安穩過日子吧,若是貪心不足再做糾纏...我就殺了你們!”
最後這句話凌風說得兇狠,那些流民聽了連道謝都來不及說就慌忙跑了,凌風看着他們跑向躲在遠處的婦女兒童,看着他們可以暫時活下去而欣喜若狂的神情,看着他們帶着自己的妻子和兒女遠去的身影,忽然間百感交集。
這世間有那麼多不辛的人,失去所有、不擇手段都想要讓自己、讓親人活下去,可他卻被打擊到不願面對,他很清楚他的內心害怕見阮玉清,害怕那個痛苦的選擇,甚至連死亡都不敢,如今的他還敢去選了嗎?
迷茫結束,凌風對走到他身邊的虞胥冉道:“既然不想殺他們,就讓他們走,給他們的你要是捨不得,我來日還你”
“風兒...”
凌風猛然轉頭冷冷盯着虞胥冉“我早就說過了,不要這樣叫我!我叫凌風,你叫我名字便是”
“風兒,你人都是我的,還要計較一個稱呼”
“我們不熟,我更不是你的”凌風凝重道:“我不會跟你去東虞,我有我的路要走,但那條路不會有你的存在”
虞胥冉突然緊緊抓住凌風的手腕“你想逃!”
“我不逃,不代表着沒有人來救我,我想逃,你也攔不住”凌風從虞胥冉手中掙脫“我車上等你,有些話我想單獨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