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果真還是出事了,琳兒居然偷偷跟着龍颯去了地牢,又買通了地牢的看守,私自放走了何年。
朝鳳宮內,沄淰被下了蠱毒,神志不清的倒在榻上!
琳兒一邊攙扶着殘跛的何年,一邊揚眉道,“太子,只要鉗制住她,皇帝、何宸、劉生、齊嶽便都統統蔫兒了!這天下,終究還是太子的天下!”
何年露出貪婪的笑,狠狠捏着琳兒飽滿的小臉蛋萬分疼惜的道,“哈哈哈哈——那我的後宮,便是琳兒你的後宮!”
“多謝太子!琳兒已經差那不中用的龍颯去給那些蠢人送信了,一會兒便到,太子是想看誰先死。”從不知道,琳兒的眼中也能發出狡邪的光。
“當然是那個老不死的,居然不傳位給我!我要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說話間,朝鳳宮外,皇帝怒氣衝衝的帶領着二百御林軍前來。
“皇上,不能再耽擱了!求皇上立刻命臣前去救下公主!”齊嶽乞求道。
何宸在側,悶不做聲,默默的看着皇帝一臉滄桑舉棋不定的臉,看樣子,他還是不忍心殺了何年,那個他一度認爲是自己兒子的人。
“皇上——不能再耽擱了!”齊嶽繼續催促道。
屋內的門慢悠悠的被打開,琳兒語笑嫣然的立在門旁,今日的她一身紅衣打扮,連那豐滿的嘴脣,都是火火的紅。
“皇上,您早已經老了,這江山也早該易主了,偏你霸着不放,如今,你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她慢慢悠悠的攙扶着一旁瘦削卻鬼魅般的何年,輕輕的擺弄着他的碎髮,“這宮裡,只有琳兒是太子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了。”
何年魑魅的笑着,看着外面的一干人等,忽而嗤笑道,“何宸,就憑你,也想跟我搶,梅園中,聽說你對這個妹妹可是摟摟抱抱、呵護有加啊,怎麼,你難道也跟齊嶽、劉生那兩個呆子一樣,看上她這個貨色?”
何宸的臉頓時陰沉,他忽而想起昨日她在耳邊輕聲呢喃的話:這天下,並不是一個人獨善其身便青白如蓮,必須有明君代代治理,才能成就曠世之治。
他的瞳孔一緊,瞬間,一枚袖箭如閃電般疾馳而過。
何年慌忙抓來琳兒一擋,琳兒便登時亡了。
自以爲聰明的女子,卻死在自己佈置的局中。
何年將琳兒扔在門外,狠狠的關上門,連滾帶爬的來到沄淰的榻上,哆嗦的雙手狠狠的掐住沄淰的手臂。
這時,所有人破門而入。
齊嶽跑在最前面,亮出寶劍道,“你幹什麼,快放了公主!”
窮途末路的何年咬着牙,發出一股淒厲的笑說,“她中了我的蠱毒,現在,我讓她殺誰,她便乖乖殺誰!你不信,我們就試試?”他彷彿瘋了一般,眼中冒出紅血絲,血絲後面,彷彿是隨時會爆開的慾望,竟然人毛骨悚然般的不敢相信,這樣一副面目猙獰的,居然還是一個人。
齊嶽轉眼看着半睡半醒的沄淰,試探的喊道,“公主——你快醒醒——公主——”
沄淰卻彷彿沒有聽到一般,一臉暗灰的側偎在何年的身旁,雙眼呆滯的看着何年,彷彿是在等待什麼命令。
何年緩緩的摸着沄淰好看的眼角,輕聲細語的說,“好姑娘,去,去殺了齊嶽!那個站在最前面不知死活的傢伙。”
沄淰接到命令,眼睛頓時發出兩道綠色的光芒,迅速起身,滿臉惡氣,她狠狠提着紅玉劍,怒目圓睜,一步步,向齊嶽走近。
“公主!公主!”齊嶽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
“殺了他!刺透他的心臟!讓他嚐嚐那肝腸寸斷的滋味兒!”何年發出喪心病狂的笑。
“齊嶽,快退下,她中了蠱毒,已經不認識你了!”皇帝提醒着說。
齊嶽卻忽然扔下手中的寶劍,“當年,公主爲救我命,捨身相救,半年昏迷不醒,我早說過,我的命,就是公主的命,公主的命,便是我齊嶽的命!”
“我的命,就是公主的命,公主的命,便是我齊嶽的命!”厚重略帶滄桑的聲音灌進沄淰的耳朵中,彷彿帶着熟悉,她眼中的綠光登時暗了許多,腳下的步子也愈發的遲疑!
“公主——”齊嶽看到沄淰的遲疑,眼中帶着一絲意外的欣喜,便趁機繼續說,“輔車相依,形影相隨,公主,你說過,等天下太平了,我們就一起隱居山林,練着武功,種種玉米,吃着餅子,讀着兵法,春天播種,秋天收割,過與世隔絕的日子,有兄弟們把酒言歡,有清風明月,有高山流水——”
何宸的臉瞬間格外黯淡了下來。
沄淰忽而胸口一痛,紅玉劍狠狠的插在地上,冒出一股火星,咬牙切齒的說,“輔車相依——形影相隨——將軍——我——中了——毒——帶他們走——你也走——我不想殺你們!!!!!走!!!!”
她邊說邊回頭,雙眼紅腫瞪着鬼魅一般的何年道,“你——這個敗類!”說着,便轉身拎着寶劍,忍住心頭的劇痛,緩緩向他挪去!
“殺了他!你中了我的蠱毒!你要聽我的!殺了他!殺了齊嶽!齊嶽纔是你的仇人!我是你的主人!我是你的主人!殺了他!殺了他!”
沄淰忽而頭痛欲裂,“啊——”
她彷彿發瘋了一般,胡亂揮着紅玉寶劍,另一隻手卻狠狠抓住砍向齊嶽的手,痛苦萬分道,“二哥!你等什麼!殺了我!!!!不能把陳國的大好河山給這個惡人!動手啊!快——”
一串鈴聲忽而響起,自遠而來,彷彿天籟之音,穿透這蕭殺的氣氛,飄進沄淰的耳朵,只聽,那鈴聲中彷彿有一個聲音再遠遠的說,“沄兒,醒來,看看,這個世界,很美,一直很美,放下劍,放下,放下……”
沄淰只覺得通體舒暢,再仔細一聽,那串鈴聲便瞬間消失,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皇帝在壽誕之日將皇位傳給何宸,從此,在李福安的陪伴下,他只在後花園種花下棋。
何宸當上皇帝后,下的第一道密令,便是將何年秘密斬首,對外卻宣稱何年抱病身亡,久治不愈,終不治身亡。
第二道密令,便是下旨集齊天下三十二名神醫,一一爲昏迷不醒的沄淰請脈看病,朝鳳宮內,各種珍貴藥材,遍佈各個角落,而每日,何宸必在朝鳳宮的側殿歇息,上朝之前,也必定前來看她,如此往復七七四十九日,沄淰的身體方有了好轉。
何宸欣喜若狂,第三件宣佈的事情,便是將三公主子期下嫁給了齊嶽,又將王氏女子親自帶進劉生的府中,舉行大婚。
可是沄淰卻沒有親自去喝齊嶽和劉生的喜酒,桂樹下,齊嶽和劉生送來的喜酒擺在石桌前,兩道苦澀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噼啪落下。
清冷的月輝下,她輕輕的吟唱:
九月西風興,月冷霜華凝。
思君秋夜長,一夜魂九升。
二月東風來,草坼花心開。
思君春日遲,一夜腸九回。
妾住洛橋北,君住洛橋南。
十五即相識,今年二十三。
有如女蘿草,生在鬆之側。
蔓短枝苦高,縈迴上不得。
人言人有願,願至天必成。
願作遠方獸,步步比肩行。
願作深山木,枝枝連理生。
昔日的皇帝如今成了太上皇,頓時清閒了很多,此刻的他一副慈祥和藹的模樣坐在沄淰對面,手舉白棋,舉棋不定。
沄淰的兵法暫還拿得出手,只是這棋藝,一向不精,本就沒有耐性,再看父皇竟然又是一番舉棋不定、躑躅不前的架勢,沒下一會兒,便哭喪着臉連聲喊累。
老人家便招呼着李福安,三人一起往前面的花園散步,算是怡情。
初夏,本就令人心浮氣躁,胸中沉悶,就連那樹葉折射的陽光也生生刺得眼睛發疼。
“人皆苦炎熱,我愛夏日長,沄兒,父皇最喜歡夏日,微風浮動,薔薇飄香,尤其是你七夕過生辰的時候,父皇都要從御花園最清澈的水中給你摘下蓮子,爲你做上一碗蓮子羹,你是父皇一輩子的驕傲。”
可是,沄淰卻失魂落魄的走在前面,一步一步,靜靜的走着。
李福安小跑了幾步,走近沄淰身邊安慰着說,“公主,您最近是怎麼了,自醒來後,日夜憂思,這雙眼睛一日比一日紅腫,蚊子她到底是怎麼伺候你的,太上皇和老奴看了,都萬分心疼,公主,您可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啊。”李福安邊說,邊拭着眼角的淚水。
沄淰苦笑,“龍颯自出事那天就不知所蹤,我極其掛念她,便去她的住處尋找,不想人未找到,卻見她每日誦讀的佛經,讀了幾句,覺得內心透徹,看得癡迷,就睡得晚些,這眼睛也是不礙事的。有的時候,想想也極其有趣,以前總是舞刀弄槍的,不知什麼時候,也喜歡看書了,那些昔日晦澀難懂的東西,如今,卻似寶劍一樣,一天不碰,就想得慌。”
太上皇那老人家會心的一笑,“你是自己分不出來到底是喜歡齊嶽多一些,還是喜歡劉生多一些,索性,才都不選,可是,時間會證明一切,爲何不再等等,何必要生生塞兩個與他們格格不入的女子到他們的命中去呢?沄兒,你這樣做,難道,他們就幸福了嗎?”
沄淰躲進樹下一斑駁之處,假裝堅強的笑答,“無論多久,他們對我的忠誠也是無懈可擊的,我不配,所以,我要將天下最仰慕他們的人送到他們身邊,替我去無微不至、無怨無悔的陪伴他們,一生一世,不離不棄,輔車相依,形影不離。”
太上皇老人家欣慰的點點頭,看着一旁的李公公問,“咱們往前面走走,說不定,會看見更美麗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