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朱祁銘回到墓地後,就見一騎探馬疾馳而來,“越王殿下,正北方向二十里開外,有兩千餘名韃賊朝龍山方向開進,從他們的裝束上看,應是瓦剌阿剌知院的部屬。”
呼的一下,此訊不啻爲一聲軍令,頃刻間,數百護衛便各自上了馬,列隊整裝。
“龍山?”歐陽仝撫須,“聽說龍山一帶有大小村莊六個,那個阿香就在其中的東河村。莫非這股韃賊想去那邊劫掠?”
朱祁銘心念電轉,而今時移勢易,他並不會把區區兩千韃賊放在眼裡,只擔心大批韃賊越境試探,若這兩千韃賊只是前鋒,其後有虎視眈眈的大軍尾隨,自己應對不當,稍有差池,便會引發災難性的後果!
敵我距離極近,形勢間不容髮,憑藉研習《平虜七策》留下的深刻印象,他對此地的山川地貌瞭然於胸,稍加思量,便斷然做出了決斷。
“歐陽長史速回營寨,命唐戟、王烈分頭領軍北上,從龍門川東岸往北四十餘里,有處隘口,命他二人死死扼住隘口,監視那裡的動靜,如遇韃賊大軍,即刻派人快馬來報!”
“是。”
歐陽仝帶上隨行的十餘名護衛策馬離去。
“來人!”朱祁銘喚來一名護衛,“快去東河村傳令,命石峰率軍左右迂迴,聽本王號令行事,伺機突襲兩千韃賊的側翼。”
“是!”
朱祁銘猛地揮手,五百護衛策動戰馬,朝西北方向奔去。
只過了片刻的功夫,五百騎隊便來到了一片呈扇形狀的平野上,這裡是兩千韃賊通往龍山六村的必經之地。
勒馬排好陣型,朱祁銘回頭張望,目光掃過一個個護衛的臉龐。這些人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兵,此刻求戰欲極強,眼中無不閃動着興奮的光芒。
已是午初時分,白日當空,入冬後積在大地上的初雪開始消融,處處晃動着晶瑩的光影。微風拂過雪原,送來了令人愜意的寧靜時光。
突然,大地開始微微顫動,不疾不徐的蹄聲遠遠飄來,嘰哩哇啦的說笑聲折射出了韃賊此刻的心態:這片富饒的土地就是咱們恣意肆虐的樂園!
面對剽悍的韃賊,結陣拒敵或將九死一生,而臨陣退縮則必死無疑!要想減輕傷亡的代價,唯一正確的選擇便是反守爲攻,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朱祁銘拔出寶劍,果斷髮出了號令,五百騎人馬一路加速,直至呼嘯般飛馳起來。
一片箭雨撒去,頃刻間就有十餘名韃賊墜馬,整個韃賊騎隊頓時陷入了混亂,無意間將他們的首領暴露了出來。
擒賊先擒王!一名魁梧的軍士挺着明晃晃的馬槊,直取敵酋,電光火石間,嘭的一聲,骨裂聲驟起,那名首領的身形高高蕩起,墜地前,駭然的雙眼睜得極大,映在刺目的陽光下,把恐怖的氣氛渲染到了極點。
一陣驚叫聲過後,整個韃賊騎隊像潮水般往後退卻,忽然一頓,一名巨漢揮舞着罕見的十字刀奔出人叢,“嗷!”咔的一聲一刀砍在那名槊兵左肩上,似有千鈞之力,濺起的鮮血串成了經絡狀。
萬不可讓此賊成爲一臺瘋狂的絞肉機!朱祁銘咬咬牙,暗中打定主意,策馬奔出人叢。
而今他不再需要護衛的捨命相救,爲了讓護衛免於白白受死,他甚至偶爾會一馬當先,一舉擊殺韃賊心目中的戰神,摧毀其抵抗意志。此刻就是這樣。
那名魁梧得不像話的瓦剌巨漢迎着朱祁銘奔來,嗜血的雙眼透着森然殺氣,肌肉隆起的嘴角猛然一咧,就想發出那聲令人膽寒的嗷叫,而一柄十字刀早已挾雷帶電舞將開來。
朱祁銘輕巧一避,嗡的一聲,劍光倏然一斂,那聲期待中的虎嘯竟化成了十分短促、綿羊似的哀鳴。但見巨漢身形後仰,頸上的鮮血噴射而出,睜着茫然的眼睛,緩緩伸手似想擁抱陽光,可身子卻滑落在了一片狼藉的雪地上。
多數韃賊出現了片刻的愣神,轉眼之間,主帥受死,戰神被屠,他們實在是想不明白,綿羊一般的明軍裡竟藏有猛虎一般的對手。放眼整個大明,敢在荒郊野地裡以區區數百人,不守反攻且殺氣騰騰的,唯有一人!
“是大明越王!”
終於有韃賊認出了朱祁銘的身份,這一叫不打緊,所有的韃賊頓時回過神來,開始重列陣型,不再貿然與明軍對攻
,都在取弓搭箭,只想發揮他們的特長,以箭術取勝!
以兩千銳騎對區區數百人馬,若不能勝,天理何在!
“殺!”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響徹四野,唐戟率一千六百名騎兵從兩翼掩殺過來,韃賊意識到他們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此刻棄弓取刀,又得花上片刻的功夫,而呼嘯而至的明軍很顯然連一眨眼的間隙都不會留給他們。
明軍展開凌厲的衝殺,這樣的攻擊方式演練過無數次,也實用過數次,與多年前屬實驗性質的血戰相比,此時的那分嫺熟、那分從容自要另當別論。
更重要的是,他們的主官——越王已然成年!
韃賊的陣型頃刻瓦解,被明軍衝得七零八落,幾波衝殺下來,韃賊已死傷過半,剩下的人根本就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抵抗,戰事早早進入了收盤階段。
一隊騎兵緩緩馳來,朱祁銘扭頭一看,見對方打着明軍的旗號,居中一人年約四十,身體微胖,正忐忑不安地朝這邊頻頻張望。
“大明越王在此,來者何人!”
微胖中年人臉色一緩,翻身下馬,小跑過來,在人從中搜索一番,目光定在了朱祁銘身上。
“守備獨石堡指揮使趙玟參見越王殿下。見有兩千餘韃賊越境,在下便帶上八百人馬,打算赴龍門川西岸給殿下報訊,不料在這邊聽見了我明軍的喊殺聲,過來一看,竟是殿下率軍在此鏖戰!”
來人是守衛邊境要塞的一方主官趙玟?朱祁銘心中一寬,突然懷疑自己肯定是想多了,竟然憑白無故地不信宣府守軍的應援能力與意願。
“有勞趙指揮使。”
趙玟踢踢腳下一名韃賊的屍體,神色大定,“殿下客氣。”
“報!”突然,一騎快馬疾馳而來,“越王殿下,大隊韃賊從東西兩側繞過前方的隘口,向這邊馳來,此刻距此約二十里,唐指揮使命小的前來稟報。”
“韃賊有多少人馬?”
“不下於一萬。”
嗡的一聲,但聞驚咦聲四起,趙玟騎隊中有個軍士的長刀咣噹一聲掉在了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