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安晨逸拉開車門,一把將我推上了後座,隨後自己也坐在了我身邊。
這時,警鈴大作,整個王妃陵都亮了起來,草叢裡的射燈齊刷刷地射向了擺放着雕像的中間位置,震耳欲聾的聲響讓我心裡一顫,差點兒沒把手上的東西掉了下來。
許一帆見情況不妙,連安全帶也沒系,一腳踩下油門,隨後一個漂亮的左轉漂移,很快便駛離了王妃陵。
身後的警鈴聲越來越遠,我暗暗鬆了一口氣,伸手打開了後座燈,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東西,突然徹底地呆住了。
王琦給我的,居然是一柄玉如意!這柄玉如意雕刻得十分精緻,在白光的照耀下閃爍着柔和的光芒。
可是看到這枚玉如意,我的心卻一下子緊了,這個,該不會就是……
正想着,安晨逸突然伸手把玉如意奪了過去,他仔細地端詳了一番,語帶驚喜地說道:“這,這是幽冥玉……悠悠,王琦給你的,正是我們要找的東西!”
聽到他這句話,我的腦袋“嗡”地一聲炸開了,居然一點兒也不高興,心情反倒像是盪到了谷底。
爲什麼?爲什麼王琦要把玉如意給我?
“太好了,有了這法器,你,你就可以活下來了!”安晨逸左手緊緊地握着玉如意,右手突然伸了出來,用力地牽住了我的手。
“真的嗎?”聽到這話,許一帆似乎也興奮了起來,“唉,到底怎麼回事?快告訴我!剛纔我待在垃圾間裡等你們,差點兒沒睡着了!結果好像錯過了很精彩的事情……咦,齊榮呢?他怎麼沒跟你們一塊兒?那傢伙不會是臨陣脫逃了吧?”
“齊榮他……死了!”說這話的時候,安晨逸明顯捏緊了我的手。
許一帆愣了愣,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哦,哦……那你們是怎麼拿到玉如意的呢?”
安晨逸定了定心智,簡單地講述了整個過程,聽得許一帆不時地發出“哇”的感嘆聲。
汽車駛向了平緩的路段,車速也慢慢地降了下來,這時,一陣急促的警笛聲由遠到近,我下意識地擡頭一看,這才發現和我們相向而行的,是幾輛正在執行公務的警車,而從他們行駛的方向來看,應該是朝着王妃陵去的……
“哇,這些警察出動得可真夠快的!還好我們提早一步離開了王妃陵,否則肯定會被他們抓到的……”許一帆嘴裡喃喃地說着,語氣中帶着一絲慶幸。
我呆呆地望着安晨逸手上的那枚玉如意,心裡竟然感覺到了絕望。
難道……真的要結束了嗎?
此時此刻,我不敢擡頭去看寧仲言,心情也無比的複雜。
很快,汽車開回了我們暫住的酒店,我大腦仍然一片空白,任由着安晨逸把我領回了房間。
許一帆識趣地找了個藉口離開了,房間裡便只剩下了我們幾個。
邁克怯生生地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那個……你們要我做的我都完成了,我能走了嗎?”
安晨逸點了點頭,手指輕輕一捏,透明繩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邁克,你是哪兒的人?”安晨逸一臉和藹地問道。
邁克愣了愣,隨後輕聲回答:“意,意大利!”
“那好,我就送你回意大利!回到自己的故鄉,了結了心願,你也早點兒去你該去的地方吧!”說着,安晨逸從衣兜裡掏出金鞭,朝着邁克扔了過去。
金鞭自動連成一個圓圈,從圈裡發出金色的光芒,一瞬間便將邁克籠罩在了其中。
這一招安晨逸曾經教過我,捉鬼使可以讓魂魄在人界的各個空間自由轉移,而他所用的辦法,是最基礎的一種,可是最不會讓魂魄產生痛苦的一種……
金光慢慢消散,金鞭在空中停滯了一下,隨後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安晨逸起身撿起了金鞭,將它揣進了衣兜裡,隨後揚起手上的玉如意,輕聲問道:“悠悠,你準備好了嗎?”
“切,安晨逸,你這傢伙,這麼大件事,難道你就不問問我的意見嗎?”就在這時,寧仲言突然開了口,雖然臉上帶着氣憤的表情,可是質問的語氣卻顯得不怎麼嚴肅。
聽到這話,安晨逸皺起了眉頭,他悄悄地看了我一眼,語氣很輕地問道:“寧仲言,如果悠悠不解除跟你的冥約,後果你是知道的……”
“可那也是我跟樑悠悠之間的事情,不是嗎?”寧仲言聳了聳肩膀,語帶不屑地說道,“你好像沒什麼資格插手吧?別以爲之前我跟你道過一次歉,悠悠就是你的人了!”
說完,他又轉頭望向我,一臉認真地說道:“樑悠悠,至於解除冥約一事,我需要和你單獨協商一下,至於無關緊要的人嘛……”說着,他突然頓了頓,嘴角揚起一絲淺笑,“就先出去等待吧!”
安晨逸眉頭緊皺,像是想說什麼,可是又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把話說出口,輕輕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當房門被關上之後,房間裡恢復了寧靜。
我沒有說話,低着頭不敢看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得十分厲害。
“樑悠悠,你幹嘛呢?傻站在那兒,是覺得對不起我,所以在自我懲罰嗎?”寧仲言伸手在我面前打了個響指,語帶調侃地說道。
我很艱難地搖了搖頭,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可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見我這樣,安晨逸突然皺起了眉頭,嘴裡喃喃地說着:“切,這樣就不好玩了……”
“寧仲言!”我鼓足了十分的勇氣,深吸一口氣,突然喊出了他的名字。
寧仲言似乎嚇了一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臉誇張地說道:“你幹嘛突然叫我的名字?嚇死我了……”
“我,我,我對不起你!”好不容易憋住了這幾個字,我終於鬆了一口氣,一臉羞愧地低下了頭。
“對不起我?”寧仲言語氣一揚,“爲什麼?”
我輕咬嘴脣,心裡亂得很,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還是那句話,從內心來講,我的確是想活下來,可是這也意味要犧牲寧仲言的魂魄……這種事情,無論如何,我都是辦不到的。
“爲什麼?”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寧仲言突然湊到我面前,又重複了剛纔的那個問題。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擡頭望向他,從他琥珀色的瞳孔裡,我看到了自己略顯疲憊的臉龐,心情卻越發地壓抑了。
“樑悠悠,你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寧仲言伸手撓了撓我的頭髮,咧嘴笑着說道,“本來呢,我就是已經死了的人,魂魄這玩意兒,只是人體意識上的延續而已……我不能吃美食,也不能跟平常人交流,其實這樣存在於人界也挺沒意思的!”說着,他突然擡起了頭,笑容十分溫暖,“唯一有意思的,就是跟你鬥嘴了……當然,做那種事的時候,其實還是挺爽的!”
“寧仲言!”聽到這話,我臉上一紅,怒氣衝衝地吼出了他的名字。
“對嘛,這樣纔是我認識的樑悠悠!”寧仲言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往後退了好幾步,一臉認真地仔細端詳了我一番。
“你在看什麼?”我有些好奇地問道。
他朝我努了努嘴,一臉嫌棄地說道:“喏,你嘴巴下面粘了個白色的東西,看上去好惡心!”
我趕緊伸手抹向了下巴,可是卻什麼都沒有。
寧仲言吐了吐舌頭,一臉壞笑地說道:“臭丫頭,騙你的啦!唉,認識你這麼久了,頭一次曉得,你居然會這麼單純……”
原本難過的心情被他攪得烏七八糟,我簡直又好氣又好笑,不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行啦,該說的話都說了,該告的別也告了!我也能無怨無悔地離開了!”說着,寧仲言伸了個懶腰,又用力捶了捶脖子,“唉,這一年跟着你,簡直就是倍受摧殘……還好這種日子馬上就要結束了,爲我高興吧!”
雖然他的口氣十分輕鬆,可是我還是從他的眼神裡讀到了一絲寂寥與害怕。
沒錯,雖然他只是以魂魄的形式存在着,可是他的行動,他的思維,卻和正常人根本沒有兩樣,其實在我心裡,我一直把他當作人一般的存在……明知道自己即將消亡,可是卻像是沒事人一樣,一直安慰着想要奪去他魂魄的我……
樑悠悠,你到底想要什麼?
就在這時,我覺得腦子無比清晰,在心底一字一頓地問起了自己。
看着寧仲言燦爛無比的笑容,我的心卻比刀割還要疼痛。
我突然間意識到,比起自己能存活下來的僥倖,寧仲言的消失,卻是我一直不敢面對的痛苦。
回想起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讓我感到驚訝的是,在這個特殊的時刻,他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對我做過的每一個動作,居然都記得清清楚楚,而我對他心動的那幾個瞬間,此時此刻,似乎也被無限放大……
難道,我真的愛上他了?
這個念頭在我腦子裡一閃而過,我愣了愣,頓時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