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安好,此番夜裡叨擾,確有要事相告。京中孫貴妃薨逝,皇上下旨,須全國服喪,因而告予王妃,注意府中人的衣着。”那官員畢恭畢敬地答道。
白秋桐眸底幽深,亦是一番嚴肅,“此事我會打點的,大人辛苦。”
“王妃安好,下官須得去往他處相告,先行告辭了。”那官員行禮道。
白秋桐頷首,“大人路上小心。”
夜裡這一番折騰,白秋桐終是疲了,見向琳琅又未歸來,有些擔憂,卻也只能孤枕而寢。
旦日之晨,東曦既駕。
白秋桐早早起身,洗漱打扮一番,便開始主持王府置換喪服一事。
偌大的院子,一干下人規規矩矩地排好隊伍,垂着眉首,聽白秋桐吩咐。
“京中孫貴妃薨逝,皇上下旨,舉國服喪。你等該知如何行事,三刻之後,皆到衣房領取喪服二套。自今日起,但此令未解,你等須得日日着此服。違令不遵者,嚴懲不貸,性命不保。”白秋桐孤身立於高臺之上,望着下面之人,正聲嚴肅地吩咐。
“我等謹遵王妃之命。”下面整整齊齊的聲音回道,他們服侍白秋桐久了,自然也是摸準了她脾性,她是說到做到的人。
白秋桐點頭,卻是心不在焉地想着向琳琅爲什麼還沒有歸來,從昨夜到現在。
想到這裡,她不禁神色恍惚,腿下一軟向前撲去,耳邊只聽見有人驚呼:“快去找大夫!王妃暈倒了!”
“……快去通知王爺!”
“來人啊!”
……
白秋桐醒來,早已是暮色四合,華燈初上。房裡柔柔的燭火輕輕跳躍,頗有種歲月靜好的味道。
白秋桐眯着眼睛看了好一會兒牀帷,意識才清醒過來。
這時,有人的手撫上了她嬌嫩的臉頰:“你醒了。”
順着手臂看去,竟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兒。白秋桐心裡歡喜,可到了嘴邊,只化作了一句:“你回來了。”
話語裡澀意,向琳琅不是聽不出來,他心頭微微一酸。
“嗯,你一昏倒,府裡的下人就騎馬去找我了。”
“那,你忙完了?”白秋桐一聽,就急急地撐起身來,連忙問道。
話裡是滿滿的焦急,好像剛剛自己所受的委屈都沒有關係一樣。
向琳琅心裡半疼惜半惱恨,他一把抱住了白秋桐,“是我不好,沒能回來幫幫你,害得你把自己累倒了。”
白秋桐微微窘迫,其實哪裡是累到了,她不過是昨夜等他而沒睡好,這才氣血不足暈倒了。
她推開向琳琅,微微撒嬌道:“女主內男主外,王爺不必自責。還現下我有些口渴了,王爺給我倒杯水吧。”
白秋桐看着向琳琅轉身後,才悄悄將臉埋進被子來掩蓋自己羞紅的臉。忽然又想到什麼似的,佯裝生氣道:“琳琅,你往後不許夜不歸宿。”
“嗯?”向琳琅有些不明所以,但又像想到了什麼似的低聲笑了起來。
她叫他琳琅,而不是王爺。
他將杯子遞到她手中從背後環住了她,道:“是,強勢如娘子,爲夫莫敢不從。”
他眼裡滿滿都是狡黠的神色,自然換來白秋桐不滿的嬌嗔。
“桐兒,我是你的夫,是你可以依靠的存在。”
“我懂的,琳琅。”她擡頭對上他的眼睛,“所以不論多晚,你一定回來。”
……
夜色如水溫柔,徐成恩的書房裡卻是燈火通明。
“爺,事成了。”立在下方的男人,擡起頭滿臉喜悅地說道。
“哦?”徐成恩挑了挑眉,“太好了,也不枉我這連日來丟出去的銀子!”
原來,這幾日徐成恩日日花錢請着軍需官員喝酒,摸清了彼此的喜好,連日下來兩人就已經開始稱兄道弟了。
酒喝多了,話也就多了,零零碎碎地吐了不少東西出來。也許這些東西在別人眼裡不起眼,但是在徐成恩眼裡那就是無價之寶啊。
他像得了腥味的貓一樣,將零碎的信息作爲線頭,讓底下的人查下去。
一來二去,這人的不少把柄都落在了他手中。
他整理成手冊,找人送去給了軍需官員,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結果,可見那人也是個沒膽無能的廢物!
徐成恩在心裡冷笑,只聽見下面的人繼續道:“爺,他說今晚五更時會親自來跟您談談。”
“談?”徐成恩嗤笑一聲,說:“不必了!你馬上去告訴他,那些東西會爛在我肚子,前提是他將佈防圖拿出來……”
“是,下的這就去辦!”
天矇矇亮時,下面的人就已經呈了一個匣子上來了。
不用打開,徐成恩都知道里面裝的是個什麼東西,一時之間,心情大好。
徐成恩將腰間的玉佩摘了下來,隨手丟給了呈匣子的小廝。
“差事辦得不錯,賞你了!”
那人大喜,忙說了些感激的話。
徐成恩卻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得了,你下去吧。”
完了,又加了一句,“晚間的時候請叔叔來賞月,說我有寶獻上,請務必赴宴。”
“是,小的知道了。”
是夜,月光之清輝鋪滿整個院子,而說好賞月的兩個人卻各懷心思。
亭子裡,粗狂的男人正是匈奴人,他眯着眼看了徐成恩遞過來的匣子裡的佈防圖,半晌,不可置信地驚呼:“果然是寶物!”
“呵呵,叔叔可滿意?”徐成恩笑着給他倒了一杯酒。
他也是接過來,一口飲盡,“滿意!如何不滿意!有了此物,這天下何愁不是我匈奴的天下!明日我便飛鷹傳回此物!”
“哈哈。”徐成恩大笑,又給他倒了一杯酒,無非就是說了一些誇讚的話,轉而說了一些風花雪月的話題。
而此刻酒酣的匈奴人絕對想不到,他飛鷹傳物的大鷹卻被羅念一箭射穿。
次日午後,羅念捧着截取到的佈防圖走進了向琳琅的書房。
“何事?”向琳琅沉聲問道,未擡頭,依稀可見他下頜明朗的線條。
羅念將手中之物呈給他,“王爺,今日徐成恩府中飛出一隻海東青。屬下覺得事有蹊蹺,他徐成恩怎麼會有人這樣名貴的大鷹?屬下帶人射殺了那隻鷹,鷹腿上就綁有此物。”
向琳琅聞言眉頭一跳,緩緩打開佈防圖,只餘下一聲冷笑。
“也難爲他弄來這份好東西。既然這麼想給匈奴送佈防圖!羅念,找個人畫張假的佈防圖送去匈奴。”
羅念跟隨向琳琅多年,自然是懂他的意思,忙握拳道:“是!”
羅念走後,向琳琅皺着眉頭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坐在桌前許久,難免會頭昏腦脹,索性他站了起來推開了南窗,清風徐徐吹進,讓大腦慢慢恢復清明。
他眯着眼想起剛剛羅念近來報告的那件事情,徐成恩固然可恥,可他爲何會有海冬青這種名貴的大鷹?匈奴人送他的?
不可能!這種想法很快的被他否決了。
即便是匈奴人擅長養鷹,這種名貴的海冬青全匈奴也不過是一手之數,不可能送給徐成恩這種身份的人。
那麼......
向琳琅擡頭,迎上了那明媚的陽光,狹長的鳳眸一點一點的眯成了一個危險的弧度。
那麼只餘一種可能,那就是有匈奴人在徐成恩的府上。
如果是如此,那麼朝廷也就不乾淨了。
想到這裡,向琳琅微微心驚。匈奴的勢力竟然已經滲透到了朝廷的內部,更多的是心中那冰冷的滔天怒意。
他生於皇族自然是明白百年大樹最忌生蟲,若官員有不軌之心,那麼朝廷也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了。
他怎能容忍!
思及此處,他眼睛猛然睜開,大聲喚道:“羅念!”
“該死!”向琳琅揉了揉太陽穴,這纔想起來他剛剛將羅念派了出去。
一切只能等羅念回來再說了。
羅念回來已經是太陽西下了,薄薄的一層陽光斜射進書房,爲向琳琅英俊的面容添上了幾分煙火味,猶如下到凡間的神祗。
羅念垂目跨進書房,立在向琳琅面前。
“事情辦妥了?”向琳琅問,其實不用問他也知道羅唸的辦事能力,只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
羅念抱拳行禮,回道:“是,不出三日,匈奴便會收到那份防布圖了。”
“嗯,做得好。”向琳琅仍未擡頭,只寫完最後一筆時才擡頭看着羅念,說:“你回來的正好,本王正好有事要找你。”
“王爺請吩咐,屬下定當萬死不辭!”
向琳琅放下手中的筆背手踱步到窗前,“本王發現朝中官員與匈奴勾結,想要讓你調查這件事情,你覺得呢?”
“屬下但憑王爺吩咐!”羅念單膝跪下,朝着向琳琅的方向低頭。
向琳琅扶起了他,微微嘆息了一句,“這一次事情非同小可,你可明白?本王是想安排你混跡於匈奴人四周打探消息,你要明白這一去可能是有去無回了。”
見羅念沉默,向琳琅也不着急,只靜靜的等待他的回答,若是羅念不願意他自是不會相逼。
良久,才聽得羅念輕聲的回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向琳琅喉結滾動了一番,卻終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他知道羅念是懂得這一切之中的利害的。萬般言語皆化作了在肩膀上的輕拍,一切情誼盡在不言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