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幾日,姜老太君身子痊癒,親自爲姜明月挑了踏青的衣裳首飾,姜明月反而不在意,寧貴妃看不上她,她還看不上太子呢。
太子打小嬌生慣養,有皇帝、袁皇后、寧貴妃三人寵着,瞧着是個風度翩翩的君子,實際上性格暴虐,登基爲帝后動輒滿門抄斬,後來更是當朝要殺一名悍將九族。那悍將不服,憤然反擊,將剛登基才兩年的太子生生以拳頭擂死在龍椅上,舉朝駭然!
思及那場面,姜明月渾身毫毛倒豎,越發不願與這樣的人度過一生,但是她也不想就此便宜了王姨娘母女,她們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做夢!
穿戴整齊,姜明月和姜明度在二嬸孃韓氏的帶領下登上等候在二門口的馬車,韓氏剛叫啓程,便看見一輛馬車跟着行來。
姜明月穩如泰山,早有預料。
韓氏微皺了眉,忍不住問道:“王姨娘這是去哪裡?”
王姨娘從窗口裡笑盈盈道:“和二太太一起去踏青啊。”
韓氏諷刺地笑道:“我們踏青是有皇后娘娘的請帖,你有麼?到時候別被攔在外面,丟了國公爺的臉面。”
王姨娘晃晃手中的請帖,笑容帶着挑釁。
韓氏氣結,姜明月淺笑道:“二嬸孃,我們出發罷,莫耽誤了時間讓貴人久等。”又壓低聲音以王姨娘能聽見的音量說道:“王姨娘一介妾室,就是有請帖也會被攔在外面。”
王姨娘頓時一張臉變成醬紫色。
姜明月瞥見姜寶珠深深垂頭,又以同樣的音量道:“唉,怕是隻能以伺候妹妹的婆子的身份進去了。”每個進場的人只能帶一個伺候的僕人。
韓氏掩了帕子輕笑:“你說的正是。”
姜寶珠哀求着顫聲喚道:“姐姐……”請求姜明月看在她的面子上給王姨娘留份體面。
馬車啓程,姜明月轉過頭,當成耳旁風,她的命差點折在王姨娘手上,憑什麼讓她給王姨娘留體面?
馬車從偏門而出,白芨忽然指着窗外,低呼道:“姑娘,那不是上次的那個書生叫霍什麼的麼?”
姜明月猛地轉眸望去,只見霍元琪眸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驚豔,驚呆在原地,而他眼珠子盯着的方向正是姜寶珠的馬車方向。姜明月眼中閃過厭惡和怨恨,原來霍元琪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愛上姜寶珠的皮囊!旋即,她眸中劃過一絲驚訝。
霍元琪斂起眼底因那驚鴻一瞥而出現的驚豔之色,步履蹣跚地朝府內走去,可是他的右腿竟是跛的!
姜明月忍不住嘴角勾笑,心中快意,霍元琪到底沒捱過那頓殺威棒,瞧罷,老天爺來懲罰他來了。
到了約定的地點,姜明月和韓氏、姜明度先進場,姜明度因是男子,只能去河對岸,臨走時眨眨眼,笑得別有深意:“大姐姐要玩的開心。”
姜明月挽脣一笑,揮了揮帕子。
過不久,姜寶珠進來了,她身邊果然沒帶丫鬟或者婆子,只帶了王姨娘,但王姨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戴着貴重首飾,風頭十足。母女倆打扮華麗卻沒帶伺候的僕人,引來大家的側目,姜寶珠十分難堪,出門時的好心情完全沒了,拉着王姨娘躲在一邊。
王姨娘嘀咕着怨怪道:“都怪姜明月那張烏鴉嘴!”真被姜明月說中了,入場的人不許她一個妾室入場,她很想反駁那寧貴妃也不就是個妾麼?還跟她一樣是貴妾。但她哪裡真敢說出口。
姜寶珠越發難堪,倒是很想問,你當初爲什麼想不開做人姨娘?弄得她身份不尷不尬,在哪裡都矮姜明月一頭。
姜明月擡手指了指王姨娘,韓氏樂得直不起腰來,兩人故意躲着,遠離這對姨娘庶女組合。
姜明月覷空找個機會私下命白英跟蹤王姨娘母女。
白英不如白芨穩重,卻是個機靈的丫頭,很快回報:“王姨娘找了負責管理鞦韆的女官,聽他們談話,那女官是認識國公爺的,國公爺還託了女官照顧王姨娘和二姑娘。”
過了一會兒,又來道:“王姨娘給了女官一疊子銀票。”
姜明月潔白的貝齒輕咬,咔擦一聲響,瓜子仁落進小巧的紅舌裡,瓜子皮則落在西瓜紅的瓷盤裡,吩咐道:“盯着那女官。”
白英點頭,回來後說道:“女官圍着編號爲三十的鞦韆轉了兩圈,行爲鬼祟。”
姜明月吐了口氣,王姨娘會玩的招數,還是前世的招數:“你把方纔看見的都告訴給二少爺。”
“是,姑娘!”
姜寶珠費了番功夫找到韓氏所在的帳篷,王姨娘無人引薦,那些帳篷都有人先定下,不許她進入,鬧了兩場笑話,她只好返回來尋韓氏和姜明月,看見兩人悠閒地飲茶嗑瓜子,別提她心中的憋屈勁了。
王姨娘明着朝姜明月瞪了眼,方踏入帳篷一步,就被白英攔了出去。
王姨娘一愣,挑眉低斥道:“白英,你小妮子敢攔我的路!”
白英理所當然地回答道:“是啊,我就敢了。”
王姨娘一噎,叱道:“再不濟,我也是半個主子,回去有你好看的。”
白英理直氣壯地諷刺道:“那姨娘是以什麼身份進入這帳篷?姨娘?還是伺候二姑娘的婆子?無論是姨娘,還是婆子,姨娘都沒資格進帳篷,爲防大家看笑話,回頭後指點我們國公爺,姨娘還是委屈些站在外面罷。”
王姨娘面紅耳赤,狠狠瞪白英。
白英昂着頭,睥睨以對。
王姨娘轉而望向姜寶珠,她與白英耍嘴皮子的這會兒,吸引來不少人的側目,王姨娘頓覺難堪極了,好歹在涼國公府裡,除了姜老太君,旁的人誰敢明目張膽地給她臉色看?便是韓氏和姜明月也只敢在暗地裡給她使絆子。
姜寶珠安撫地捏了下王姨娘的手,低眉順目地縮着肩膀,噙淚道:“姐姐,再這樣下去,外面的人都要看我們府上的笑話了,姐姐寬宏大量,今兒且先饒姨娘一回罷。”
好似姜明月不放王姨娘進帳篷,就是不寬宏大量,而是器量狹小,不識大體。
姜明月正和韓氏討論穎國公府的老夫人送來的花樣子,聞言便收了笑,擡起螓首道:“喲,這是什麼話?我明明在府裡提醒過王姨娘身份尷尬,你偏帶她來,她以婆子的身份進來,卻穿得花枝招展的,在入口,你們就沒少招人眼球罷?”
姜寶珠難堪,姜明月卻還不放過她,輕蔑地瞥了眼王姨娘,說道:“這會兒,跟我的丫鬟胡攪蠻纏的又是王姨娘,既然是以婆子的身份進來,就要做好婆子的本分。待會兒有別家夫人過來問候,乍然看見個穿金戴銀的婆子杵在帳篷裡,一問起,嘿,竟是父親的小妾,你說是誰給府上丟臉?妹妹若想要臉面,且先管好你姨娘莫做不要臉的事兒!”
姜明月的音量不高不低,外面路過的不乏八卦心強烈的婦人,一傳十,十傳百,須臾,所有人都知道涼國公最寵愛的那位小妾以下人的身份混進了會場。
姜寶珠沒達到讓人看見姜明月欺負她的目的,反倒被削了一頓,還引來大家的嘲笑,臉面上掛不住,心中不由得又怨怪王姨娘惹事,推着不情不願的王姨娘去河邊玩。
王姨娘臨走時狠瞪了眼姜明月,眼底閃過陰狠,到了河邊忙不迭地推姜寶珠回去:“寶珠,你快回去,那女官要發牌號了,你得盯着姜明月拿到那張三十的牌號。寧貴妃最喜歡有膽色的女子,你可要在鞦韆賽上好好表現,那女官會幫你。寶珠,這是你的機會,你抓住了,咱們母女倆在涼國公府便不會再受今日之辱了!”
姜寶珠抿緊脣,目現堅毅,頷首道:“姨娘放心。”
王姨娘眯眼望着河面,露出一抹陰鷙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