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再次乾咳一聲,淡淡頷首。()
孟長漫不經心道:“可是,侄兒明明記得,三十年前,皇祖父已經把八寶玲瓏塔送給巢國公了!”
一語驚起千層浪,讚美八寶玲瓏塔的年輕人漸漸匿聲,愕然地望向孟長。
涼國公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驚問道:“衛世子,三十年前的事你如何知道?”孟長說得那麼肯定,又是對皇帝說的,足以讓他驚疑不定,他又瞅向巢國公:“袁世伯,這事我怎麼未曾聽聞?”
巢國公一個頭兩個大,但也不至於驚慌,緩緩說道:“三十年前我在與西夷一戰中,雖勝卻負傷而回,先皇微服探望,便賞賜了八寶玲瓏塔給我,因是私下的賞賜,所以世人並不知道。”
言畢,他閉緊嘴巴,再不肯多說一句。
涼國公呆怔了,全場人呆怔了。
寧貴妃送假的八寶玲瓏塔給袁皇后的父親到底是什麼意思?是故意爲之,還是受人矇騙?
但不管是哪般,寧貴妃當衆打了先皇的臉卻是真的,於是衆人圍觀八寶玲瓏塔的好奇心瞬間轉化爲看好戲的心,看戲不怕臺高,反正出醜的是寧貴妃而非他們自己。
皇帝心生惱意,面上卻呵呵笑道:“這事朕聽父皇提起過,父皇還說,巢國公爲人低調,藏着那八寶玲瓏塔三十年,外面人卻一點也不知道,怪你做人太小心翼翼。既然今兒用這假八寶玲瓏塔勾出你那座真金塔,便拿出來給大家開開眼界罷。”
一個是先皇賞賜的,一個是寧貴妃不知從哪兒弄來的,自然前者爲真,後者爲假。
寧貴妃對上先皇,完敗!
巢國公連忙恭敬作揖:“是,陛下。來人,取八寶玲瓏塔來!”
小廝連忙應諾,話傳到二門上,丫鬟傳進後院正堂:“老祖宗,國公爺命取八寶玲瓏塔,陛下親口下令的。”
袁老夫人神色一怔,旋即哭笑不得,喚來大兒媳婦。袁家大太太狐疑不定地給了鑰匙。
寧貴妃耳朵尖,聽見“八寶玲瓏塔”五個字,忙問道:“袁老夫人,怎麼了?”
“回貴妃娘娘,前院我們國公爺命人取一件物什,來要庫房鑰匙。”來者是客,袁老夫人萬般不願立時得罪寧貴妃。
寧老夫人就坐在袁老夫人旁邊,她模糊聽見幾個字,思及方纔得罪女兒,便問出寧貴妃心中所想:“是否跟八寶玲瓏塔相關?”
袁老夫人無奈,寧家跟袁家這些年是死對頭,多這一樁事不多,少這一樁事不少,便如實道:“是這樣的,三十年前,我們國公爺大勝西夷,負傷而歸,先皇前來探望,送八寶玲瓏塔給國公爺。沒想到時隔三十年,貴妃娘娘又送來一座金塔,陛下便命人將八寶玲瓏塔拿出去供賓客鑑賞。”
從袁老夫人開始解釋第一個字時,整個房間都鴉雀無聲,直到她說完,更是落針可聞。
袁老夫人說得很明確,先皇賜的是八寶玲瓏塔,寧貴妃賜的不過是“金塔”。
寧貴妃腦袋懵了,喃喃道:“怎麼可能有兩個八寶玲瓏塔?”
衆女面面相覷,方纔的欣羨熱烈消失不見。
姜老太君蒼眉緊蹙,是啊,怎麼可能有兩個八寶玲瓏塔?難道姜家的那個是假的,也就是寧貴妃送的壽禮是假的?
寧芳夏擔憂地望着嫡長姐,寧老夫人忍不住說道:“不可能有兩個,肯定有一個是假的!”
寧貴妃瞪了她一眼,幽幽的目光盯向袁皇后,一雙嫵媚的水眸溢出絲絲危險來:“姐姐爲何不告訴妹妹袁家已經有了八寶玲瓏塔?”
這話就是懷疑袁皇后在其中弄鬼,故意讓她出醜。她明知與袁皇后無關,但終究意難平,如果巢國公得到八寶玲瓏塔不瞞得緊緊的,她今天怎會出醜?她就是要讓衆人誤會袁皇后心思歹毒。
袁皇后苦笑,她就知道寧貴妃即便難堪,也不會讓她好過,說道:“當年巢國公蒙皇恩獲賜八寶玲瓏塔,心中存愧,自以爲當不起這等殊榮,故而沒有張揚。事前本宮並不知寧妹妹準備的壽禮,才未能及時爲寧妹妹解惑。不知寧妹妹是從哪裡得來的那座金塔?”
“是……是我父親無意中買來的。”寧貴妃眼神閃爍。
私受外臣之禮,等同與外臣勾結,不僅有損她的清譽,而且還會給朝臣們一個藉口彈劾她。她是太子生母,不能行差踏錯一步。
她怎麼也沒料到,本想給袁皇后一個下馬威,到頭來卻是自打耳光!
涼國公,你好,你好得很!竟敢欺騙本宮,讓本宮出醜!
寧貴妃凌厲的視線掃過姜老太君,姜老太君不寒而慄。姜明月輕輕捏住她的手,姜老太君回握,心中暗歎,涼國公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也怪不得旁人。
衆人異樣的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寧貴妃身上,充滿鄙夷。
寧貴妃如芒在背,渾身火燒火燎的難受,臉色漲紅。
袁皇后起身,聲音弱弱地對袁老夫人說道:“本宮身子不適,今日的壽席不能參加了,老夫人代本宮向國公爺請罪。”說完轉向寧貴妃道:“妹妹,可願陪同姐姐回宮,路上也好有個照顧?”
袁老夫人連忙應聲,眼中閃過惋惜,袁皇后久居深宮,好容易回趟孃家,卻連一杯茶都沒能吃完,都怪寧貴妃送什麼勞什子的八寶玲瓏塔!
寧貴妃火燒屁股似的跟着站起身,攜了袁皇后的手,關切道:“姐姐哪裡不適?快回宮宣太醫。”
一面說,一面急急拉着袁皇后的手出去。
寧老夫人臉上也臊得慌,跪送走後妃二人,掐了把寧芳夏,寧芳夏會意,裝作頭暈,寧老夫人遂向袁老夫人告辭:“這孩子從小嬌弱,久坐便會眩暈,唯有一位老大夫配的九露凝香丸可緩解,偏巧今兒忘了帶了。”
於是帶着自家兒媳和寧芳夏離席。
寧王妃皺眉,孃家人相繼離開,不是把她留在這裡難堪麼?偏偏她不可離席,只能強作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