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月心涼,涼國公果真寡恩薄情啊,如此只有答應寧貴妃一條路可選,她根據前世的記憶抽絲剝繭,衡量王家和寧家的關係,尋思半晌後,安慰道:“老太君,寧貴妃硬要把自家妹妹塞給我們家,就讓她來好了,說不得,父親忌憚太子,寵愛王姨娘,王姨娘和寧十五姑娘正好能平衡後院,老太君也能清閒些。()”
姜老太君至此才覺心口鬱氣消散了些,呵呵笑道:“我竟沒想到這個,是我氣糊塗了。橫豎太子將來是要做皇帝的,我何必跟寧家過不去。朝堂上的事,隨你父親去應付。”
滿朝老臣看寧家不順眼,寧家若跟姜家聯姻,那麼涼國公也會成爲被攻擊的對象,而涼國公此番再建戰功,他這是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正好可以借老臣的手打一打他的氣焰,免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以後做出混賬事來。
姜老太君希望,這個打擊能讓涼國公以後低調些。
拿定主意,隔日以送小年禮爲由進宮回覆寧貴妃:允婚。
寧貴妃大喜過望,當天讓小太監隨姜老太君回府取涼國公的庚帖,要拿去欽天監讓人合八字。
姜老太君被寧貴妃的迫不及待氣個仰倒,哪有女方沒臉沒皮地要男方的庚帖的?讓郝嬤嬤去處理,她自己完全丟開手,心底卻在擔憂,寧貴妃是個沒譜的,可別那寧芳夏是另外一個攪屎棍子。
姜明月得知後,當面淡淡的,夜深人靜時,卻忍不住流了兩行淚,她爲沈氏不值。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涼國公答應這門親事,是因爲忌憚太子孟長信在最後關頭卡他的糧草,寧芳夏和當年的沈氏成親的時機是何其相似。
說到底,涼國公爲了權勢名利兩次出賣自己的親事,從這方面來瞧,那王姨娘也不過是個可憐蟲罷了。
而前世的霍元琪何嘗不是如此呢?他追尋姜寶珠的腳步,默默守護,襄助姜寶珠掌控朝堂,與名正言順的衛親王作對。可前提是,姜寶珠爲他生了個皇帝兒子,他能借兒子的勢站在權力頂峰。這麼大的誘-惑,足以讓霍元琪豁出性命賭一把了。
至於她和霍玉真,呵呵,當真是他的絆腳石啊!
姜明月咬住脣角,天下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除夕如約而至,世界煥然一新,家家張燈結綵,貼對聯,放鞭炮,到處是人們的歡聲笑語。
姜老太君和族長共同主持姜家祠堂的祭祀,所有的姜家子孫出席,神情肅穆,一切都按照老祖宗留下的規矩來。
只有這個時候,姜明月才能深切地感受到,姜家的確是一個鐘鳴鼎食之家,老祖宗們曾經輝煌過。而那些閃耀的祖先榮光,其實大部分都是歷代涼國公在沙場上拼殺出來的。
如今的涼國公照樣驍勇善戰,但姜明月卻覺得,涼國公府總是給人一種蕭條、蒼涼的感覺。也許是她在這個府邸裡活得太累了罷,纔會有這種感覺。
祭祀過後,接着就是除夕宴,姜老太君讓衆人回房梳洗,便直接回壽安堂,臨走時叫了姜明月。
姜寶珠站在原地,姜老太君從頭到尾沒跟她說過一句話,完完全全忽視她,也不管她做什麼,說什麼。沒有涼國公帶着,她自己是不敢去壽安堂的。
她怕被人打出來。
但是,她又不想到漪瀾小築和瘋掉的王姨娘吃飯,王姨娘肯定會把桌子掀了。
姜寶珠的淚水在眼眶裡打滾,她真正體會到孤家寡人是什麼感覺了。
“姑娘?”瑞香輕扯姜寶珠,她自做了漪瀾小築最有臉面的二等丫鬟,性子便逐漸穩重起來,說話輕聲慢語,很有大丫鬟的氣勢,也常常會爲姜寶珠着想,比以前體貼很多,“在落雪呢,仔細着涼了。”
“嗯,我們回去罷。”姜寶珠悄悄抹去眼淚,朝漪瀾小築走去。
她纔不稀罕去壽安堂呢,那羣人最討人嫌了,她看着都厭煩。
遠遠的,還未到漪瀾小築,便聽見一陣尖叫聲,接着是打砸聲。
丫鬟婆子跟着尖叫起來。
姜寶珠駭了一跳,推門而入,只見屋內王姨娘撒潑,又哭又嚎,隨手打翻桌上的貢品,這也罷了,沒什麼大不了,可是她推翻了蠟燭,那蠟燭瞬間就把幔子燒着了。
衆人跟沒頭蒼蠅似的亂轉,端水來潑滅火焰。
芫荽和瑞香指揮大家制住王姨娘,強行給王姨娘灌了一碗安神藥,不大一會兒王姨娘就睡着了。
姜寶珠食不下咽,匆匆吃了兩口飯,丟下筷子,坐在王姨娘的炕邊上,眼淚默默流下,身影孤單,聲音蕭索:“姨娘,連你也不能陪我過年。你什麼時候能痊癒啊?我真的好累,父親要是在就好了……嗚嗚嗚……姨娘,都是姜明月把我們害得這麼慘的,我一定不會放過她!”
她本是在哭訴處境淒涼,接着就埋怨起姜明月,發狠要給姜明月好看。
這就是姜寶珠的新年夜。
如此晦氣的新年夜,註定她這一年會倒黴透頂。
姜老太君沒有讓叫姜寶珠來,韓氏自然不會畫蛇添足地命人去叫,大家坐在一起吃了頓豐盛的晚餐,奴僕們紛紛敬酒,一筐子一筐子的銅錢發出去,個個面上喜氣洋洋。
過了除夕,便是去各家拜訪走禮,姜明月沒有閒下來的時候,所有的禮都是她打理的。
韓氏笑道:“這個年節是我最清閒的年節,唉,真後悔我沒能生個女兒幫我。”
姜明月開玩笑道:“嬸孃現在生還來得及啊!”
氣得韓氏輕捶她,嗔道:“大過年的,就說這話羞我,傳出去,別人當我多不知廉恥呢!”
姜明月趕忙討饒道:“嬸孃放過我罷,我知道錯了。女兒沒有,但過兩年明度弟弟就能娶妻了,照樣能幫嬸孃啊!”
韓氏聽了這話才罷,結果,初八那天,韓氏在處理庶務時,頭暈了一下,大夫一診脈:喜脈!
整個府的人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