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最沒想到的是,孟長會親自來,她以爲最多派個侍衛來呢。
孟長從懷裡摸了個帕子扔到姜明月身上:“按手印。”
姜明月手忙腳亂地接住,打開一瞧,只見上面寫着大大的兩個字“欠條”,接着是龍飛鳳舞的幾行字:
今爲白龍調理內功之傷,姜明月在有生之年須得無條件爲孟長做一件事,若有推諉,白龍將不得好死。
姜明月臉色一白,想起那大夫私下說的,白龍在五天內不能甦醒,那麼這輩子大概都不能甦醒了,她瞅了眼孟長冷硬的側臉線條,毅然決然地咬破手指,蘸血摁下手印。
無條件爲孟長做一件事,這是姜明月在那耳環中的紙條上先提出來的,她只是抱着試一試的態度,孟長沒有置之不理,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這是她第二次答應幫人做一件事,第一次是和淨空大師交換歸元丹。然,兩次的心情卻是截然不同,淨空大師是德高望重的名寺高僧,絕不會讓她做傷天害理的事,所以她根本沒有猶豫,而孟長麼,那可說不準了。
換句話說,姜明月其實是把自己的性命都賭上了。
“你這姑娘真是狠心,連自己的皮肉都下得去手!”孟長笑眯眯地看她摁了手印,半真半假地責怪道,隨即在姜明月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捉住她咬破的手指,含進嘴裡,吮去傷口的血汁,吸得乾乾淨淨,直到不再出血爲止。
那條喜歡捉弄人的毒舌霸道地纏繞在她指尖,明明是淬了毒的,卻異常溫暖、柔軟。
姜明月被燙了一樣,慌亂無措地掙扎,心口似乎有東西在破籠而出,偏偏她尋摸不到,若非尚存理智,她早一巴掌把這登徒子扇走了!此時卻只是在心裡把孟長罵了一萬八千遍。
孟長邪肆的目光掃過她緋紅的雙頰,掃過她雪白細膩的脖頸,以及那輕輕顫抖的羽睫,似受驚的蝴蝶翩翩欲飛。
有過元宵節那次的教訓,姜明月在他放肆的灼灼目光下除了掙扎,那是半句話不敢多言,就怕孟長拂袖而去,白龍便沒命了,因此她只能用垂首來抗議,躲避他若有實質的視線,頗有忍辱負重的意味。
她臉上的糾結和憋屈讓孟長心悅,他鬆開她的手,喚了聲:“踏雪!”
一道黑影瞬間出現在他身側。
姜明月根本沒看見踏雪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他在屋子裡看了多久?思及此處,她的臉漸漸紅得滴血,卻強撐着上前見禮道:“踏雪大人,白龍就麻煩您了。”
既然孟長叫了踏雪,那自然是踏雪爲白龍運功。
姜明月默了遍手帕上的內容,不禁暗贊孟長的縝密,那“欠條”上可沒說孟長自己出手救治踏雪。不過,她並不在意是誰出手救白龍,她要的只是白龍安然無恙的結果,否則,她這輩子都會不安。
踏雪略微點頭,神情冷淡得仿若沒有人氣,他的冷是一種“周圍除了孟長是人,其他人都不是個東西”的淡漠,他眼裡除了孟長沒有任何人事物。這種冷是一種蔑視生命的冷,相比之下,姜明月也只是外表比較高冷罷了,她內心的感情還是很豐富的。
踏雪爲白龍運功療傷的時候,姜明月和孟長站在外面守着,兩人很久都沒說話。
姜明月思來想去,想爲自己的性命再做一次努力,她覺得她重活的使命就是復仇,還有人沒得到應得的懲罰,她怎麼甘心死?便是死了,她也無顏面對女兒。
“衛世子,”姜明月的聲音很低,清冷的音調中彷彿摻雜了一絲柔軟,“我本來以爲你不會來。”
“是不想來,不過今夜無聊,我還未夜探香閨過,所以就來了。”孟長漆黑如墨的眸子裡有一簇亮光,那是月亮的反光,卻襯得他的眼眸像寒星一樣漂亮。
姜明月瞅了眼,有些煩躁地垂下螓首,可能是因爲將將簽了喪權辱國的條約,還是她心甘情願籤的,所以看見孟長稍稍透出得意的神情就覺得煩躁罷。
低首的這一瞬間,她恍然記起孟長的名聲,什麼當街調戲良家婦女,強搶民女等等,這些香-豔風-流的傳言裡果然是沒有“夜探香閨”的。姜明月窘迫地想,若是涼國公知道她“引狼入室”會不會氣得跳腳呢?
窘迫的同時,姜明月沒忘記初衷,低聲道:“衛世子知道我能力低微,我還記得三月中旬毒發之約,因此,衛世子若有想讓我去辦的事請早些告知,以免我毒發身亡,這約定也就無法兌現了。”
言畢,姜明月雙頰染上飛霞,她也是豁出去了,竟然暗示孟長給她解藥,免得她沒辦成事,自己就死了,損失的是孟長。放在以前,她的臉皮絕不會這麼厚。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跟孟長打交道多了,竟然也學會了厚臉皮。
“你倒是會爲我着想。”孟長似乎聽見什麼好笑的事,眸中的月光碎成璀璨的星光,嘴角輕輕揚起。
姜明月感覺全身火燒火燎的,硬着頭皮道:“既然衛世子救我婢女,我自然不能做言而無信的人。”
“姜大姑娘手無縛雞之力,即便狠毒,也只是在姜家內宅中施展,你說你能爲我做什麼呢?”
話不到兩句,孟長又表現出了他的毒舌本質。
姜明月很是難堪。
“所以我才說,我這次來是想夜探香閨。也罷,你既然這般着急,那我們就落實這四個字,以免你心中不安。”孟長靠近姜明月一步。
姜明月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但這一步就抵到了牆柱上,退無可退,結結巴巴地說道:“什麼?你,你什麼意思?”
孟長不答,攬起姜明月的腰,掠過重重樹影屋舍,問道:“你閨房在哪裡?”
姜明月捂住嘴巴克制尖叫,只聽耳邊風聲呼呼響,一雙柔荑揪住他衣領,急道:“你瘋了?這是涼國公府,若是驚動侍衛,你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