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本來不想搭理孟長了,與他井水不犯河水,但此刻聽了和惠長公主的話,心中潛藏的嫉妒再度點燃。
“姑母!天底下,能從你手中劫走林廣的人,能有幾個人?除了孟長,孤想不到還有別人能有這等本事。”
“你劫不走,不代表別人也劫不走,本宮可不認爲,本宮府裡的侍衛是高手當年洪姑娘的案子,長可是專門‘照顧’了武家的姑娘,若是他劫走了人,定然當初便揭發你了,何苦等到現在?”
和惠長公主一席話,噎得太子乾瞪眼,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太子心裡有數,孟長捏着他更大的把柄,如果他有心爭奪皇位,根本不會等到現在纔出手。
飛燕公主也道:“我也認爲不是長……不是衛世子,如果真是他,他今天便不會救那個叫林廣的傢伙。”
“哼!”寧貴妃輕蔑地看了眼飛燕公主,如看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
飛燕公主本就忐忑不安,被她這一眼看得越發心虛,但思及寧貴妃和太子聯手騙她嫁給太子,她瞬間便挺直了腰桿。
孩子是他們自己要承認的,太子自己要戴這個綠帽,跟她何干?
四人商議來,商議去,無疾而終,只好各自散了,回府再思量。
太子則被皇帝叫過去,狠狠地斥罵一頓。
現在不管真相是什麼樣的,太子在老百姓眼中的形象已經毀得一乾二淨,林廣其實活着還是死的,已經不重要了。
人們更願意相信最令自己震撼的那個消息,而非他們摸不着、看不着的真相。
“看看你做的好事!”皇帝滿眼失望地看着太子。
“父皇,兒臣是冤枉的啊,定然有奸邪小人在背後謀害兒臣!”太子急得哭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若是沒做,別人還能憑空捏造一個罪名、一個人證栽贓給你?”皇帝越發失望,“太子,你是大孟朝的儲君,將來要做皇帝的人。
儲君,第一個要學的便是擔當,做對了,是百姓之福,做錯了,也要勇於承認自己錯了,好好去改正!”
“父皇,兒臣知道錯了!”太子痛哭流涕,羞愧得無地自容。
“你錯在哪兒了?”皇帝厲聲問。
“兒臣錯在,不該妄自菲薄,看不起洪姑娘的身份,輕視老師,結果害得洪姑娘殞命,兒臣向父皇請罪!”太子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
“你不該向朕請罪,而是向你老師請罪,我們大孟朝歷代來的帝王,無不是尊師重教,以身作則。太子,明兒,你去給太子太傅洪大人,負荊請罪!”皇帝稍微緩和了點,半晌後幽幽嘆口氣。
太子,心思狹隘,任人唯親,難當大任啊,可惜,他沒有第二個兒子可以繼承大統。
太子渾身一抖,羞恥瀰漫心田:“諾,父皇。”
“回去罷,好好想想你的所作所爲,想想太子太傅對你的教導,想想該怎麼做一個好皇帝。”
皇帝揮揮手,讓太子退了出去,滿心疲憊地靠在龍椅上。
“陛下,到吃藥的時辰了。”巫飈上前,小心翼翼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是他在宮裡安身立命的根本,他當然想要皇帝多活幾年,不然太子一登基,他這把老骨頭還不知道會在哪兒呢。
皇帝擺手:“過會兒再吃。”
皇帝起身,信步而行,不知不覺又來到麟趾宮。
袁皇后去世之後,麟趾宮跟原來一樣,一花一草還是舊貌,伺候的宮女太監一個沒變,但沒了那個女主人,看起來還是跟原來不一樣的。
皇帝睡在袁皇后去世的那張炕上,閉上眼,默默地想,袁皇后如果出現,把他帶到黃泉路上,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他當皇帝,真是當夠了,好想把一身的重擔都卸下來,輕鬆地去找她。
然而,事情遠不是皇帝與太子所想的那般簡單。
第二天,太子猶豫着負荊請罪的事,遲遲不行動,卻不知道市井小巷裡再度颳起一股流言,說太子太傅賣女換名聲。
當太子終於下定決心脫掉上衣,去太子太傅府上時,便傳來一個噩耗,心高氣傲,一輩子清清白白的太子太傅由於不堪污名,爲證明自己的清白,居然一頭碰死在了洪姑娘的貞節牌坊上!
滿城譁然,朝野動盪。
太子差點沒哭死,跑到太子太傅府門前,抱着老師的屍體痛哭流涕。
老不死的,早不死,晚不死,偏偏現在死,是嫌棄他身上的污水不夠多麼?
這是教導他帝王之術的老師?明明是老天爺派來坑他的災星罷!
皇帝也愕然了,關在御書房一整天,直到除夕宴纔出來。
衆人看他神色不佳,不敢高聲喧譁。
小石頭和真真見到晉王府的兩個小夥伴,開心得不得了。
真真抱着康載善的女兒孟清玉,嗖地飛了出去,驚呆了衆人。
皇帝疑惑地問道:“朕方纔恍惚看見一個孩子飛出去了?”
“是真真,這孩子學會輕功,喜歡顯擺。”孟長含笑說道,眼裡的寵溺任誰都看得出來。
一圈人張大了嘴巴。
皇帝愕然:“她纔不到四歲罷,這麼快就學會輕功了?”
“是的,她從一歲開始學功夫。”孟長驕傲地說道。
“那小石頭呢?”皇帝又問。
“小石頭沒有姐姐功夫好,他自己要求學書法。”孟長淡笑。
皇帝讚賞道:“這纔是我們皇家的孩子,勤懇好學。”
衛親王插嘴:“也不能把孩子逼得太緊,畢竟還小。”
“不小了,長這個年紀也開始扎馬步,進學,太子這個年紀已經開始學四書五經了,逢年過節的,皇后便讓他給朕背詩詞……”說到這裡,皇帝神色一黯。
衆人見狀,插科打諢把話題轉開了。
孟長城低着頭,默默地看着面前的酒盅,同樣是堂兄弟,皇帝挨個誇一遍,唯獨遺漏了他。
他抿緊了脣角。
但他忘了,晉王府的兩個堂兄弟也同樣沒有被提及。
孟長城是那種自己明明是蠟燭,還非要跟日月爭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