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的,又是在衆目睽睽中,孟長豈會真的下手害孟長城?
也許,寧王妃不是真的擔心孟長城的安危,而是在用行動隱晦地告訴旁人,孟長是個會殺弟弟的人罷。畢竟孟長孤僻遺世,狼藉名聲在外,真正瞭解他的人沒幾個。
這衛親王府,果然水深。
姜明月回神,她今兒來可不是爲了窺視王府內鬥,先是憋一口氣使得臉頰像是受了辱一般紅紅的,接着摸了摸耳朵更像是在掩飾尷尬,盈盈一拜道:“那就不打擾衛世子了,臣女告退。”
言畢,利落地擡腳便走。
倒是孟長一噎,眉梢隱着一絲怒氣,擡腳往前半步,正待開口卻閉上了嘴,站在原地並未出聲。
孟長城咋咋呼呼地責怪道:“哥哥,姜姐姐是個大好人,她謝你的心很真誠的!”
“你怎麼知道她是大好人?”孟長瞟了眼女子婀娜有致的背影,好笑地問道。
“因爲她長得美!我朋友們都說姜姐姐美麗凍人,是嫦娥仙子下凡呢。”孟長成驕傲地擡起下巴,與有榮焉。
孟長脣角輕勾,分明看見那身影一個踉蹌,逃走的速度越發快了。
孟長城見姜明月越走越快,着急地喊:“姜姐姐!姜姐姐!”
他奶孃趁機道:“小公子,快跟上去瞧瞧罷,今兒姜大姑娘是客人,要是在府內丟了可怎麼是好?”
孟長城忽然升起一股東道主的責任感,丟下一句:“哥哥,我去送姜姐姐,一會子再來找你玩!”
他奶孃方綻開的笑臉便是一僵。
孟長不以爲意,等院子裡恢復靜謐,他低頭,移開腳,方纔他鞋底的位置躺着一隻小巧玲瓏的金耳環,跟姜明月耳朵上佩戴的耳環一模一樣。
她方纔故意摸了耳朵,所以他有所注意。
而姜明月離開時分明兩隻耳環都在耳朵上,應該是她最後一拜時趁人不注意丟的,她那身裙子足夠擋住門外的視線。
真是聰明的姑娘,一模一樣的耳環告訴他,這耳環的主人是她;丟第三隻耳環,而非耳朵上佩戴的兩隻,纔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孟長撇撇嘴,她丟耳環,他就會撿麼?
他飛身上樹,繼續看他沒看完的那本書。
沒過半個時辰,孟長城轉回來找他玩。
他把孟長城扔到攬月軒的房頂上,驚得寧王妃的奴僕嚇破了膽子,孟長城卻咯咯笑,親暱地與兄長背靠背,雙手展開迎着風鬼叫,孟長不理他,他也玩得很高興。
直到小半個時辰後,那羣婆子們搬來梯子,好說歹說,只差哭爹喊娘了,孟長城才掃興地下去。
孟長則一直呆到踏雪喊他吃中飯纔下去。
他飛身落地,那隻耳環還躺在地上,居然沒人撿走它。
孟長腳步一頓,吩咐道:“撿過來我看看這丫頭打什麼啞謎。”
踏雪松口氣,連忙撿起來,用白色的帕子擦乾淨了,恭恭敬敬地遞給孟長。
孟長修長的兩指夾住耳環,眯了眯眸,果斷地用手一擰,那耳環的吊墜分爲兩半,裡面是一小團紙。
踏雪眼角瞟了又瞟,可惜就是看不見一個字,只看見孟長捏着紙條的手指似乎僵硬了一瞬。
下半晌,姜明月看過寒雪和白龍,又讓大夫診脈,白龍還未甦醒。
室內一片寂靜,幾個丫鬟沒了玩鬧的心思,其中數白檀最爲膽小怯懦,揹着人沒少抹眼淚,畢竟相處這麼久,幾個丫鬟各司其職,很少有摩擦,天天在一處,跟親姐妹也差不離了,何況白龍身世着實可憐。
姜明月擦掉白龍嘴邊的藥汁,說道:“寒雪姐姐傷好了些,該多說說笑笑的,心情好,傷好得快。白龍尚未甦醒,大夫已說過,須得慢慢靜養。今兒就把白龍挪到百合園去罷,那裡清靜。”
百合園地處偏僻,在靠近國公府西北角圍牆的地方,尋常時候沒人去那裡。
寒雪急忙道:“姑娘,白龍不易挪動,還是讓奴婢挪出去罷。”
姜明月淡笑着壓了壓她的被角:“寒雪姐姐莫急,我有我的考量,並非是嫌棄你吵鬧了白龍。咱們這地兒人氣多,即便姐姐挪出去,這四下裡丫鬟婆子走動笑鬧,難道也讓她們繞道不成?姐姐且安心在這裡養着就是了,挪白龍也不過挪這一次罷了。再者,那百合園長久沒人住,正是天地靈氣聚集地,她們會功夫的不就是講究這個麼?興許白龍的病就養好了呢?”
寒雪一陣心酸,白龍到現在都沒醒,是凶多吉少之兆。
白檀幾個雖然遲疑,可心裡存着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僥倖,都跑去百合園幫忙收拾屋子,當晚就把白龍挪了過去姜明月使得動內院的人,卻使不動外院的人,況且一般的侍衛還救不了白龍,她試圖找涼國公借人,但涼國公壓根不見姜明月,這讓白檀幾個心都涼透了。
姜明月管着整個內院,行事很是方便,只需調開巡夜媳婦的路線和時間,便能悄沒聲息地來到百合園,整個百合園只有白英守着白龍。
姜明月讓白英去睡覺,白英不肯,她拿出主子的威嚴才把白英勸走。
姜明月一刻不敢睡,不時去添炭火,等到雞鳴時分,她絕望地落了滴眼淚。
“沒想到姜大姑娘連庶妹都能下手謀害,卻會爲個卑賤的丫鬟落淚!”
聽到這毒舌的話,姜明月頭一次沒覺得生氣反感,而是覺得悅耳動聽,她猛地從炕邊上站起身,驚喜道:“衛世子!你,你終於來了!”
這激動的模樣兒好像見到了久別的心上人似的。
孟長曖昧地看了眼姜明月的胳膊。
姜明月渾身一僵,自從守宮砂上留了個牙印,她就再不敢讓丫鬟進淨房幫她沐浴了。
他這邪魅的一眼,似乎灼燒得那牙印處仍在隱隱作痛。
姜明月臉上的喜色慢慢斂起,平靜無波道:“既然衛世子來了,那就是答應我的條件了。衛世子,還請您儘快救治我的丫鬟,她已經好幾天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