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起水泡的臉遇到溫水,不亞於二次燙傷,立刻疼得鑽心,姜寶珠撕心裂肺地慘叫。()
姜明月憐憫地說道:“珠妹妹,看你滿臉茶水,我給你擦擦。”
言畢,她掏出帕子,在姜寶珠臉上狠狠一抹,那些水泡“叭叭叭”地挨個破裂。
“啊”姜寶珠叫出一聲破音,暈死過去,但全身仍在疼得痙攣,不停抽搐。
姜明月鬆開她的臉,站起身,淡淡說道:“老太君,我已經懲罰過她了,就算了罷。我們快上山,莫誤了時辰。”
姜老太君眼中含淚,拉住姜明月的手:“你這是何苦?讓郝嬤嬤去做就行了。你父親……”
如此一來,涼國公的怒火就會轉嫁到姜明月一人身上。
姜明月淡笑道:“老太君,父親他……父親他早就恨得想殺了我,蝨子多了不癢,多此一舉,少此一舉,又有什麼不同呢?”
姜老太君背過身,擦了擦眼角淚水,回頭時,已變得鎮定:“好,我們上山罷。”
直到姜老太君和姜明月、韓氏上了第一輛馬車,驚呆的奴僕們纔回過神,大家面面相覷,大氣不敢喘。
韓氏掀開車簾子,威嚴地說道:“二姑娘玩耍,打翻了手爐子,不慎燙傷臉面。此事若在外面有任何風聲,我要了你們所有人的腦袋!”
“是!”奴僕們斂息低眉,顫着聲音回答道。
姜明月不放心,讓人仔細檢查了一遍馬車才上路。
韓氏吩咐一批人去追跑掉的瘋馬,又讓幾個受傷的奴僕下山回府。
郝嬤嬤把暈倒的姜寶珠和瑞雲擡到婆子們的馬車上,臨下車時,她頓了頓,回頭說道:“二姑娘畏寒,你們多點幾個火爐子,莫讓二姑娘着涼了。”
那婆子嘴角溢出一絲笑:“好的,郝嬤嬤放心,老婆子一定辦得妥妥當當。”
兩人心照不宣地對個眼神,郝嬤嬤纔回到第一輛馬車上伺候姜老太君。
姜寶珠在夢裡仿若置身火燒煉獄,那火專門往她臉上燎,她努力睜開眼睛,眼前兩抹白影飄蕩,她定睛瞧,看清是姜明月和姜老太君的同時,也看清她們手中各舉着一個燙得紅通通的烙鐵。她驚恐地掙扎,但四肢被鎖鏈鎖住,掙扎是徒勞的。滾燙的烙鐵漸漸貼近她的臉,那祖孫倆獰笑着,伸手把烙鐵摁在她的臉上。
“啊!救命啊!救命啊!”
姜寶珠拼命喊叫,但張開的嘴巴里什麼聲音都喊不出來,救命!誰來救救我!
絕望如地獄之火焚燒了她的全身……
馬車艱難地到達萬安寺外,姜明月揮手,白龍會意,跑到後面馬車上瞅了眼,低聲道:“姑娘,二姑娘還未甦醒,像是夢靨了。”
“嗯。”姜明月點點頭。
韓氏也聽見了,她命人把姜寶珠全身包裹好,抱進萬安寺。
看門的小和尚問起,韓氏佯作憂心地回答:“侄女兒吹了冷風,着涼了,還請小師傅尋些驅寒藥來,沒藥,煮些薑湯也可。”
“原來如此,驅寒藥是有的,隨後就送來。”
因着冬日道路難行,她們來時已臨近傍晚,當日趕回府已不可能,只有在寺中借宿,住處仍是沈氏在世時萬安寺送的客房。
姜寶珠確實有些發燒,一碗藥灌下去,那張佈滿驚恐的臉漸漸變得平靜,只眉頭蹙緊着。
姜明月給沈氏續點長明燈,她望着那跳躍的燈火,默默道:母親,我能有重生的機會報仇,是你在天上守護我麼?
回答她的只有拂面而過的北風。
姜明月嘆口氣,她本來打算就讓姜寶珠和王姨娘活在“欺君之罪”的陰影裡算了,但是她們偏偏作死招惹她,招惹姜老太君,那就怪不得她心狠了。
姜明月靜靜地把心事告訴沈氏,在心裡唸完,她再看一眼長明燈,和白龍回廂房。
行至半路,空中突然傳來一聲粗噶的叫聲。
姜明月正在想心事,不妨這一叫,嚇得低呼一聲,緊緊抓住白龍的手。
白龍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提起燈籠朝樹上照。
“啊!”白龍嚇得丟了燈籠,燈籠立刻着火,燒成灰燼。
“怎麼了,白龍?”姜明月穩定心神後,又見白龍這般,緊張地問道。
白龍回神,思及那樹上的影子,低聲道:“樹上有人。”又大聲喊道:“誰?誰在樹上?”
“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姜大姑娘怕成這般,莫非是做了虧心事?”男子戲謔的聲音從樹上傳下來。
姜明月一愣,眼睛適應黑暗後,藉着月光,果然看見樹上有個人影,那聲音除了衛世子孟長沒有旁人。
“漫夜靜謐,你冷不丁出聲,我纔會嚇着了。衛世子倒是好雅興。”姜明月反諷回去。
孟長雙手交疊在腦後,仰面躺在光禿禿的樹枝上,臉面朝南,正是月亮的方向。這也罷了,那樹枝上結了厚厚的一層冰,還有不少冰棱從樹枝上垂下。
如此賞月,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神經病罷他!
“我以爲姜大姑娘毀了親妹妹的容貌,會心中有愧呢,原來你心裡沒鬼啊。真真是,人至毒則無敵。”衛長邪魅地勾了勾脣角,目光終於捨得從月亮上移到姜明月的臉上。
白龍得知孟長的身份之後,臉色僵硬,聞言臉色發白,孟長怎麼會知道山腰上的事?他泄密出去,姜明月的名聲就完了。
她朝姜明月看去,眼中泛着冷光,要不要殺了他?
姜明月按了下她的手,嘴角苦笑,她前世被關在姜太后的寢宮時,曾聽姜寶珠說過,孟長一直有袁皇后的鐵甲衛護身,白龍對上鐵甲衛,恐怕是自尋死路。
孟長似乎能感受到白龍身上的殺氣,冷嘲道:“小姑娘,你沒聽過什麼叫做螳臂當車,什麼叫做蚍蜉撼大樹麼?”
他朝白龍輕輕一瞥,眸中寒光乍現,旋即眯眸,再度看向姜明月。
孟長身上瞬間流瀉的殺氣讓白龍全身僵直,她握緊腰間軟劍,準備隨時抽出來對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