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別人的血。()”孟長淡淡地道。
他兩次都說“別人的血”,而非“敵人的血”,那麼定然是他身邊戰友的血無疑,也說明,致命的危險就在他身邊。
姜明月不再問,心口發緊:“世子爺,你要保護好自己……”
如果孟長死了,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會發生什麼,卻肯定會發生顛覆性的改變。
而她,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甚至能感受到不曾感受過的幸福。
曾經的怨恨,在半年的朝夕相對中,不知不覺地放下,取而代之的是依賴和信任。
“明月,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跟我一起死?”孟長盯着她的臉,靜默幾瞬後,突然開口問道。
姜明月眼皮一跳:“怎麼問這個問題?”
孟長眸中有幾分黯然,但很快又翹起眼角,似對生死淡漠到無所謂,淡淡的嗓音在靜夜裡有種別樣的邪魅:“你假設一下。”
姜明月微微闔眼,假設孟長死了……
心臟如被蜘蛛絲纏住,越鎖越緊,痛的她沒有辦法呼吸。
孟長死了,她的心也會死罷?
但是她不會死。
前世,那麼苦,那麼難,她都活得很認真,從沒想過放棄生命,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能讓自己和女兒活命,她就不會去死。
姜明月睜開眼,嗔笑着捶了他一把:“說這麼晦氣的話做什麼?我們都會好好活着。”
孟長的臉微微發青。
姜明月似無所覺,覆上他的手,接着笑道:“咱們都活着,才能看着孩子長大,看他們成親生子,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
“嗯。”孟長臉色稍霽,不再揪着這個話題不放,“匈奴軍攻城來勢洶洶,休頓和冒代白天、黑夜各發動兩輪進攻,欲圖以車輪戰術拖死我們。外公掌握了他們的攻城規律,我們這邊也跟着節奏來,不會再整天神經緊繃了。”
冒代就是從北方來的那個部落的首領,自稱冒代單于。
孟長給她解釋了下,姜明月聽袁白涵說過,仍是聽得很認真。
孟長對戰事似乎沒多少興趣,不會過於振奮,也不會過於悲傷,他就像個站在雲端的神,冷冷地看着人間發生的一切。
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保護老國公以及保護自己的命上,因爲他眼裡只有姜明月,保護老國公則是責任。
他是爲姜明月而活的。
但是,姜明月不知道,只是覺得他心性過於冷漠罷了。
說着說着,孟長便睡着了。
姜明月無聲地嘆息,像他多次做過的一樣,輕輕拍他的背,然後自己也在有節奏的拍打中睡熟。
孟長果然沒有說錯,過後幾天,他每天晚上剛過子時就回來,早上再早早地去營地。
子時後是人最困頓的時候,便是休頓單于想讓自己的人在子時進攻,也得體諒自己的兵會不會因爲困頓,而半途從城牆上掉下來。
休頓單于可能是不好意思自己趁火打劫,所以都是晚上進攻,而冒代單于是白天進攻。
緊密的進攻大概持續了半個月左右,因爲久攻不下,兩個部落不免灰心喪氣,駐紮在離城樓十里遠的草地上,兩軍成了對峙狀態。
姜明月一次去“探望”袁白涵時,發現元帥府的下人和守衛對李霆恭敬了很多,顯然,這些日子,李霆的身先士卒收服了一部分軍心。
養好傷的大將們也開始出席議事,商討下一步的策略,是攻是守。
這段緩衝的時間,孟長像是一條滑溜的魚,他不參與戰事商討,非常光棍地帶姜明月出門遊玩,走遍邊城的角角落落。
氣得從來捨不得苛責他半句的老國公破口大罵,袁白涵隱隱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李霆皺着烏黑的濃眉,滿臉的鬍子張揚跋扈:“老國公,您彆氣壞了身體,要是您想揍衛世子,我幫你揍!”
坐在馬車裡的姜明月聞言,不禁想起李霆前世以拳頭擂死太子孟長信的事,嚇得魂飛魄散,臉色發白。
“別理他,”孟長握住姜明月的手,吩咐車伕,“啓程罷,今天去山上。”
城池邊上只有一座山。
車伕在李霆如炬的目光下,戰戰兢兢趕着馬車走了。
老國公險些沒氣出個好歹來。
轉眼,年關近了。
邊城簡陋,元帥府樣樣具備,姜明月仍舊準備了一些過年的東西,尤其精心地準備了年夜飯。
這是她嫁給孟長之後過的第一個年,也是她重生後過的第二個年。
她肚子已經顯懷,厚厚的皮毛衣裳遮住了她的身形,卻遮不住她微凸的肚子。
孟長先與將領們在一起吃了兩杯酒,然後直接回院子陪姜明月。
老國公氣惱,卻沒辦法,而且孟長軍銜低,在這裡也會不自在,就隨他去了,只是感嘆這個外孫太不爭氣。
當和尚,你淡泊名利就罷了,反而爭名奪利不應該,但你在俗世裡,太過淡薄就是不爭氣。
孟長這態度,大有隨時出家的勢頭,老國公滿眼憂愁。
袁白涵安慰他:“父親,好歹長有在乎的人,您瞧,上次那個通天法師辱罵您,長當場就取箭殺了他。”
老國公這才高興起來。
袁白涵微微一笑,任誰都看得出來,孟長最在乎的是姜明月,但這話就沒必要說了。
看重親人,是孝道使然,看重妻子,就是兒女情長。
姜明月親自下廚,廚藝也是世家女兒的必修課,只是實踐的機會不多,不過,她前世倒是喜歡給女兒飭吃食,實踐經驗很足。
姚媽媽和金媽媽洗好了菜,姜明月就打發她們回家陪丈夫兒子過年,兩人千恩萬謝。
她進了廚房,讓白龍看火,麻溜地燉了一鍋大料,滷牛肉、羊肉、牛肚、臘腸和口條。
在邊城這個地方,牛羊肉很容易弄到,豬肉反而不容易弄到。
滷過之後放涼,等着切涼盤。
然後她又做了炸花生、雞米酥、小魚,炸之前要裹上面,面里加些調料,素菜涼盤做了菠菜調粉絲,醃蒜臺裡滴上香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