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曲子她聽過,是《詩經》裡的《蒹葭》篇: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卻是第一次聽洞簫吹奏。
簫聲在溫泉池這一方天地裡格外空靈,映着那人白玉似的俊臉,給人一種晶瑩剔透之感,仿似沒有任何雜質。
滿滿的都是吹奏者訴說的情意,好像他整個人已經與簫聲融合成一體。
吹奏完,孟長凌空飛到她身邊。
她併攏雙腿,情不自禁靠在男人懷裡,以遮擋男人露骨的視線,微涼的肌膚感受到絲絲暖意。
“明月,你喜歡這個曲子麼?”孟長星眸中閃爍着點點晶瑩的光。
姜明月從驚豔中回神,想起自己的處境,他爲應景這支曲子,竟然把她脫光了單獨甩在這塊湖心石頭上!
太欺負人了,簡直不可饒恕!
壓下悸動的心跳,頓起羞惱之心,她伸手狠狠一推。
孟長本是來求表揚的,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整個人沒有防備,一下子栽進水中。
姜明月嚇了一跳,她哪裡知道真的把孟長推進水裡去了!
思及孟長不會游泳,她想也沒想的跳進水中,抓住他的衣服,抱住他的脖子,防止男人的腦袋落在水面下嗆到水。
孟長反抱住她,星眸閃爍着愉悅的笑意,嘴上卻惡聲惡氣地道:“好啊,姜明月,你敢謀殺親夫!”
他一手反剪住她,腳踩在湖底,下巴露出水面。
而姜明月雖然個子在女子中算高挑的,與孟長比還是差了一大截,這樣一來,她的泅水技能完全用不上了,腳又踩不到湖底,只能靠男人攬着她的腰才能保證泉水不灌入口中。
她吐出一口水,溫熱的泉水從額頭滑落到如玉臉頰,再順着下巴滴落,融入泉水裡,芙蓉臉在微涼的陽光下瑩白生輝。
她惱道:“孟長,你是不是故意的!”
孟長眼神專注地盯着她的臉,嘴角勾起魅惑好看的笑容:“我是故意的啊,誰叫你不信任我,我說過我很快回來,你卻準備自己游到岸邊。”
其實當時他就躲在山崖後面看姜明月。
他以一副玩笑的口吻這麼說,姜明月卻聽出玩笑下掩蓋的一絲澀意。
這個人永遠是那麼敏感和敏銳。
姜明月緩和了語氣:“不是不信你,是我一個人站在這兒,又……沒衣服,我會害怕,想沉到水裡……等你回來。”
最後四個字是臨時加上去的。
孟長臉色稍霽,大度地鬆開她的手,雙手扣住她的腰。
姜明月鬆口氣,主動伸出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努力順毛,揚起明媚的笑:“世子爺,你方纔吹的洞簫很好聽,以前沒聽你提過,你竟也通音律。”
孟長釋懷,笑道:“淨空師父博學多才,不僅通醫術,也通音律,他起初教我彈箏,我嫌棄箏太麻煩,又不好隨身攜帶,便學了清笛,後來偶然學了洞簫,便棄了清笛學洞簫。”
“哎,我發現,自從淨空大師圓寂後,你很少老和尚、老和尚的叫他了。”姜明月調侃道。
孟長些微尷尬,咳了一聲道:“死者爲大嘛,他在天上看着,要是一個不爽,把我給滅了,你和咱們的孩子可怎麼辦?”
言畢,一隻大掌滑到她腹部,細細撫摸。
姜明月渾身僵硬了下,在他的安撫下慢慢放鬆,但眼睛卻不敢看他,整個人更是貼在他身上。
這一貼,就感覺到個硬物抵在自己小腹上。
她瞬間繃緊身子,羞惱地低喊道:“孟長!”
不過,聽在孟長耳中像是在撒嬌。
孟長愉悅地笑了笑:“我在。”
姜明月越發惱了,突然,她狡黠一笑,在他耳邊輕輕吐了口熱氣,小巧粉-嫩的舌尖探出,在他耳垂上舔了下。
轟,孟長整個人彷彿被定住,一股熱血衝上腦門。
這個時候,姜明月卻猛地推開他,靈巧的身子鑽入水底,像一條美人魚遊走了。
直到游到溫泉深處,她才依附着石壁朝孟長張望,卻恍然發現孟長竟不在水中心了!
她心中一慌,脣上失去血色,大聲喊:“孟長!”
可別是他又掉進水裡了罷?
嘩啦,背後傳來一聲巨大的水響。
她嚇了一跳,還沒轉身,整個人就被一雙強壯的手臂抱住。
一顆惶惶不安的心咚地落回原處。
姜明月嘴角勾起笑,還沒笑開,突然顰眉,疑惑地問:“孟長,你會游泳?”
“我告訴過你,我不會麼?”孟長此刻也脫了衣裳,兩人肌膚相貼,親密無間。
姜明月心一顫,螓首後仰,看着他優美的下頜線,聲音有一點澀然:“你什麼時候學會的?”
“很久以前罷,淨空師父教我的,大概不到十歲。”孟長嗓音淡淡的,灼熱的脣不斷聞她後頸。
她常年浸泡茉莉花瓣,茉莉清香似已浸透肌膚,成爲她的體香,越是聞,越是讓他心魂盪漾,不能自已。
姜明月眼角閃過晶瑩璀璨的光芒,感傷的情懷一點點蔓延在心頭。
這麼說,在落月湖偶遇那次,孟長是故意想放棄生命的,他會泅水,又會功夫,能在水底閉氣,這一點她在新婚時,多次與他在浴池共浴便知道了。
“孟長,你會一直陪着我麼?”這句話幾乎沒做任何猶豫便問出口了。
孟長一怔,略略思索,便知道她在想什麼,脣貼在她蝴蝶骨上,嘴角揚起笑:“會的,我說過,我活一天,你必須活一天,同樣的,你活一天,我也會活一天。”
姜明月心頭一鬆,繼而羞赧,想到孟長會死掉,會在危機時,主動放棄自己的生命,她就心生惶恐,所以才衝動地問出口。
孟長會不會誤會?
這樣一想,她自嘲地笑了笑,她與孟長是夫妻,夫妻一體,榮辱與共,關心他的壽數是應該的。
上輩子太慘,這輩子太累,她不想再一個人走下去了。
既然嫁了孟長,那他們這輩子就牽手走下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