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終局(下)

楓葉滿山, 隨清晨的風翻涌起波瀾,既像憤怒咆哮的火海,又像粘稠的血液流了一地。

樹下, 焦臭味不絕於鼻, 斷臂殘肢隨處可見, 火星未滅的地方, 一陣接一陣刺鼻的味道升騰起來, 伴隨滾滾濃煙,燃盡之後,煙消雲散, 像是從未有人出現在這片大地上。

狹窄的道路蔓伸至崖壁下,兩條僅能容納兩匹馬並行的小路在遠處交匯。

這裡是阿莫丹絨騎兵北撤的必經之路, 坎達英親自帶隊, 接近峭壁投落的陰影時, 戰馬開始躊躇不前。坎達英舉起一隻手示意身後跟着的百騎隊停止前進,他勒住馬, 擡起頭,眯起眼睛向上看。

山崖裸露在外的大半部分是灰白色的岩層,如同鬚髮一般蓬亂掛在巖壁上的松枝顯得勢單力薄。

陽光熾烈,給視野裡所有物體都鑲了一圈白邊。坎達英突然虛起眼睛,這令他可以看得更清楚。

四野沒有一絲風, 徹底靜止的時間裡, 山崖最頂端卻有黑絨絨的毛邊, 如同隨風飄蕩的浮萍, 在輕輕搖動。

坎達英心裡一沉。

如果騎兵從崖下過, 這段小路長有二百米,上方如果設有滾石, 那跟着他的這羣親隨,就都會沒命了。要是不從崖下過,身後是容州城,已經被楚軍佔領,退無可退。

就在這時,山崖上響起一聲稚嫩的叫聲,起初像是什麼幼獸膽怯的試探。

突然,坎達英眉頭深鎖起來,他擡起頭,透過厚重的頭盔邊緣,難掩驚愕地望向崖上。

“父王,父王快跑,有陷阱……”赤巴顫抖不已的話語戛然而止。

坎達英覺得聽見了隱約的嗚咽聲,凝滯不動的空氣卻沒有給他答案。

在衢州城外,阿莫丹絨王師第一次與北征軍一攻一守對上時,坎達英便將赤巴交給李明昌,並派遣十名死士,也是狄人中頂尖的高手,保護二人隱藏在容州城中,連坎達英自己也不知道他們的藏身之地。

當敵陣中的一名將軍朝坎達英走來,他認出頭盔下沾滿昨夜奮戰留下的菸灰那張黢黑的臉,眉毛不禁皺得更緊了。

冤家路窄,來人竟是前幾日被坎達英砍落馬下的將領。坎達英心裡嘆了口氣,僅存的一絲奢望徹底熄滅。

這不是阿莫丹絨的敗局,卻是他坎達英個人的敗局。

迎面走來的男人一身銀白戰甲,身形魁梧,臉龐黢黑,他步履緩慢,鐵靴在沙石密佈的地面踏出金屬喑啞的悶響,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一個明晰的腳印。

眼前的人與數十年前,坎達英第一次被迫停下征伐的腳步,擋在他面前的那尊戰神重疊起來。

·

八月十七,阿莫丹絨與大楚在容州城北宣佈停戰。

八月十八,阿莫丹絨騎兵開始撤退,以溪花谷地爲駐紮地,讓出部分州縣。除多琦多帶兵時慘遭屠城的六個縣城,在坎達英佔領下的地區紛紛砍下王旗,在騎兵正式撤出後的第二日,在主要街道上恢復集市。戰場上遺落的馬蹄鐵,和小孩們四處撿來的騎兵戰甲成爲最受歡迎的商品。

八月十九,夜,被阿莫丹絨扣押接近一個月的沈玉書,出現在魁星樓前爲慶賀戰勝而架起竹樓上。他一身白衣勝雪,長衫掛在單薄的身軀上,搭着兩名將軍鐵甲裹覆的手臂,吃力地喘着氣,卻用精瘦修長、屬於文人的手指,緊緊抓住木梯,爬上竹樓頂端。

巨大的一盞天燈燃起,從竹樓頂端升上天空。

所有人的視線都追着這一盞燈,這是容州一年以來,數百個日夜後,第一次真正升起的光明。

風拋起沈玉書的長衫,他攀在竹樓上,仰起頭,天燈如星墜落在他的眼睛裡。而他如同天上落到凡間的神仙,落在容州城民的眼中。

·

八月二十,朝上從卯時就亂了,搬來南州行宮後,從未有一日羣臣像今天這樣一個比一個積極於上朝這事。

李宣姍姍來遲。

太監拉着細長的嗓音唱喏,殿內安靜了不到片刻,天子纔剛坐定,底下就又鬧了起來,喧譁聲令人疑心這不是在朝堂上,而是在菜市場。

當秦禹寧在朝上正式自請到容州議和時,司馬灃第一個跳出來反對,以他爲首的南州派系認爲,一朝宰輔不可貿然離開都城,又援引大楚歷史上多次和談,不是由大元帥直接代君談判,就是派出身份高貴的勳爵代天子出巡。

“所以微臣提議,派褚侯到徵北軍中,由龍金山陪同褚侯與阿莫丹絨和談。”司馬灃一言出,南州出身的大部分官員均表示附議。

然而,即便是南州世族所出的子弟,也仍有十幾個直愣愣地紮在朝堂上沒有動彈。

李宣終於開口:“哪些卿家贊同由太傅替朕到前線和談?”

司馬灃等人還跪在地上,他已算過,雙方能夠站在這裡的人,大概能打個平手,如果看人數而非官位高低,他還能小勝一場。

不多一會,李宣以平淡無波的語氣宣佈了結果:“朕執政不久,此等大事,還是聽從衆卿家的意願。”

司馬灃喜上眉梢,擡起身子,向後轉頭去看。

“有勞太傅,爲朕走這一趟。”

三日前由吏部舉薦,受皇帝恩旨任命的一撥南州官員,正穩穩當當站在秦禹寧的身後。

司馬灃略略張大了嘴。

在拱衛於秦禹寧身周的人當中,司馬灃看見了一張無比熟悉的臉。

萬里雲的面容在司馬灃的心中模糊起來,淡如雲煙,倏忽風吹去,散盡後了無痕跡。

“司馬大人,司馬大人您怎麼了?!”不知道誰的驚叫聲,司馬灃已聽不清了。

·

馬車星夜兼程,麒麟衛隊親自隨行,護衛太傅北上。

宋虔之一點也睡不着,也不想跟人說話,緊張得想吐。車裡放着柳素光做的吃食,她自己不吃,時不時便要探頭出去,看一眼,才安分地坐着閉目養神。

賀然一路都在吃,已幾乎把帶的食盒完全掏空,馬車停下來時,他便盡忠職守地把宋虔之腳上的紗布拆開看一眼。宋虔之自己說是已經不疼了,賀然卻仍很嚴格,該糊的藥膏一點沒省。馬車座位下塞着賀然的醫藥箱,除了他,宋虔之還問李宣要了兩名太醫隨行,都在後面那架馬車上照看秦禹寧。

只因馬車走得太快,秦禹寧從未長途搭乘過這麼顛簸的車駕,出發後的第二天,就吐得臉色發白,虛弱不堪。

議和團到衢州後,知州帶着全副文武班子出來相迎,照宋虔之的意思,越快到達目的地越好。

然而車馬停在城外後,宋虔之猛然一擡頭,城門上纂書寫就的兩個大字,像是一口洪鐘,在他的腦門上敲了一下。

“衢州。”

一個隨意不羈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來到宋虔之的耳畔——

“新上任的秘書監什麼來頭?”

“聽說是皇上在衢州磨礪時候學兄。”

回答宋虔之的人已經不在世間,他的聲音卻無比清晰地響起來。宋虔之低頭後,復又擡頭,深深看了一眼城門。

是那個衢州。

是攪亂大楚朝堂的苻明韶的來處。

亦是攪亂他宋虔之整個人生的陸觀的來處。

知州笑臉相迎,宋虔之從他臉上看到曾經看熟了的一個女人的眉目,苻明韶的皇后便是衢州知州的女兒,這樁婚事沒有帶給眼前的中年男子任何好處,他在衢州任上,至今已有十數年。周太后扶持苻明韶成爲皇儲後,衢州就像一個被人遺忘的傷疤,一段難以啓齒的往事,被塵封在舊地。

天色已晚,道路泥濘,秦禹寧也是吐得慘不忍睹,早早便離席回房休息。知州纔剛得了一個小兒子,哭鬧不休,夫人幾次派人來請知州過去。

宋虔之笑道:“大人快去,否則夫人今夜都別想睡了,看來小公子與大人很是親近。”

知州喝了些酒,紅光滿面,拱手做禮。

“一點小意思,給小公子的,不要推辭。”宋虔之摸出兩枚金錁子放到知州手中,順便打聽了一下當年六皇子唸書的學堂是否還在。

知州臉上短暫一愣,招呼來一名上了年紀的常隨,給宋虔之聽使喚用。

婆子在等,見知州脫身,圓滾滾的腰身扭動着,快步在前引路。知州大人側臉寫滿焦急,邊走邊問個不休。

宋虔之收回視線,喝完半碗結了油皮的雞湯,起身,讓常隨引路,帶他去書院看看。

整座衢州州城裡,只有一間書院,規模不小,便在貢院西側,僅僅隔着不足四米寬的一條街道。

秋雨來得急,走得也急,已經停了,只是路面溼滑不好走。

書院已經落鎖,常隨上去敲門,門房是個三十來歲的讀書人,手裡還抓着一卷書,爲他們開門後,連忙將捲起的褲腿放下,遮蓋住燙得通紅的一雙腿。

屋裡融融的黃光照出一個木盆,整間屋子一覽無餘,牀帳這時放下來,裡頭傳出嬰兒的小聲咿呀,撥浪鼓伴着若有似無的柔軟女聲,輕輕地哄着。

一提小燈在前頭引路,常隨問看門人也要了一盞燈籠,預備着或許有用。

看門人在前面說,這書院夜裡是有一些學生就在書院住,大部分是窮學生,從遠些地方來,來回費事又費錢,索性便稍微交幾個錢,在書院一排僻靜孤陋的瓦房各自住下。眼下也沒有住滿,黑壓壓的一片房屋裡,點燈的便是住人的,講學的地方已上鎖,藏書樓爲了防火,天黑以後便不許學生進去了。

宋虔之給了看門人五兩的一錠銀子,那人頓時笑開了,忙問還有什麼吩咐。宋虔之做了個噓聲的動作,示意他去,讓自己和常隨信步逛逛。

看門人便把自己那盞燈也留下來,腳步飛快地離去。

那常隨年紀大,知道的事情也多,宋虔之一提六皇子,他不多嘴,只是一彎腰,伸手示意宋虔之跟着他去。

走到一間房門口,常隨將看門人留的燈插在門外的木託上,房子沒人住,便沒有上鎖,拉開木栓,一推就開。

吱呀的一聲。

積年的灰塵撲面而來。

“六皇子不常在這裡住,一兩個月才住下來一次,這裡是當年六皇子的親近人住的地方。”

宋虔之眉毛一動。

“有多親近?”

常隨低着頭答:“是六皇子的學兄,照應他的功課,也做了一陣子幕僚。算是六皇子的玩伴,後來也是心腹。”常隨極快地看了一眼宋虔之,低聲道,“侯爺還要小的留嗎?”

“我自己看看,燈給我,你拿門上的,去門房等我。”

屋子裡久無人住,衢州天氣潮溼,空氣散發着一股怪味,像什麼東西黴爛了。榻上早已拆得乾乾淨淨,露出光禿禿的木頭,燈往上一照,灰塵像是無數小蟲飛散開來。

牆面是黃土糊的,有些地方稻草囂張地舒展手腳。

地方倒是不窄,地面殘留的四個坑明顯能看出曾在那裡擺放過一張書桌,只是屋子沒人用了,桌凳就都搬到需要的地方去。

宋虔之心想:真是一間很窮的書院。

苻明韶得有多不得寵,才被打發來衢州,榮宗得有多不記得自己有這麼個兒子,纔會放他在這種窮地方上學。而這間書院是整個衢州城裡唯一的書院,衢州也不是什麼風水寶地。

宋虔之一隻手小心地掌着瑟瑟發抖的燈火,在屋子裡走了兩圈,隨手打開一個大木頭櫃子,登時嗆咳不休,好不容易止住,實在是,一覽無餘的一間屋子。一個大木櫃,一張木榻。能搬走的東西都搬走了,四角空空。

可就這麼離開,宋虔之又有些捨不得。

他在屋子中間呆站了一會,小心翼翼地把燈放到榻旁地上,脫了鞋子,爬上榻去。

光坐上去,那木頭架子便是一陣吱嘎響,宋虔之難免心驚肉跳,怕這木榻被他壓垮。木頭縫隙裡參差不齊地鑽出稻草,宋虔之一巴掌在眼前晃了一下,抓住了個活物,攤開手還沒看清,那玩意兒就已經受驚逃走。

宋虔之脖子癢,摸了一下,竟然起來一條粗腫的棱,他心裡知道剛纔逃走的是什麼了。

宋虔之一隻手伸到榻外,小心地提起燈,照了照榻沿,木頭潮溼,甚至有些泛青。他挪進榻裡,燈朝牆上照了照,除了凹凸不平顯得簡陋的牆面,啥玩意兒沒有。

他突然覺得沒勁起來。這榻固然是陸觀睡過的,那也是十數年前了,哪還能留下什麼痕跡。宋虔之定身坐了會,認真想了一下,在這張臭蟲亂鑽的榻上,他要是過一夜,恐怕會被蟲子吸成乾屍,算了,就躺一下,躺一下便回。

躺下後,宋虔之的眼珠轉了一圈,榻上什麼都沒鋪,硬得要死,硌着他渾身每一塊骨頭。

宋虔之翻了個身,手肘支撐在榻上,突然,明燈一晃,宋虔之提着燈,往頭頂的方向照過去,只見牆上深刻的刀鋒轉折,字跡鋒利堅硬,與陸觀的書寫如出一轍——

“衆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閒。”

·

徵北軍大營,旌旗在風中被扯得飛揚不止。

陸觀正在榻上睡着,他只能平躺,不能側身,便是如此,稍稍一動,肩背也會滲出血來。

軍中才收到聖旨,說太傅秦禹寧奉旨來議和,讓軍隊原地不動,等待議和結束,再行北上,清掃餘兵。

得令之後,陸觀本想自己先回南州,騎馬離營不足半日,他又冷不丁回來了,被龍金山一頓取笑。

他這一身傷,等顛簸到南州,不知會潰爛成什麼樣,身子能撐得住,可要是讓宋虔之看見了,那就有日子不能展眉。再說兩人分隔這麼久,見面難道不親熱?怎麼想陸觀也覺得這麼回去不大妥,索性就在這裡養傷,等班師回朝,身上也能好得七七八八,編起說辭來也容易些。

帳外一整日都是不斷的腳步聲,偶爾能聽見馬嘶,塵土、馬糞的味兒是帳篷裡最常有的味道。只是聞得久了,就不覺得臭。

陸觀迷糊起來。

分明是在混沌裡睡着,不知道爲什麼,身體裡突然生出來一條蛇,蠢蠢欲動地到處找地方鑽。

陸觀難受地皺了一下眉,便是在睡覺,他強大的控制力也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動,以免碰到傷口。可那條蛇卻突然昂揚,吞吐蛇信子,叫囂着要找地方下牙。

陸觀的腰不由得繃緊了,卻無法擡起,他身上壓着一樣重物。就在含含糊糊的時分,陸觀滾燙的呼吸倏然一窒,迫得他醒了過來,往腰上看去。

“看你睡得好,不忍心叫你。”幾乎同時,宋虔之便發現陸觀醒來,他將被子向上提,蓋住陸觀傷痕累累的身體,溼潤的雙手撐在陸觀身側兩邊。

宋虔之的眼眶泛着紅,看住了陸觀許久不曾動。

陸觀也沒動。

一片昏暗裡,唯有宋虔之身上白色的單衣微反出螢光。

兩人都沒有眨眼,眼底的波光越積越深。

“北征你立下大功,我朝陛下爲你討來一道聖旨,爲你求取了一樣賞賜。”宋虔之溫和地說,他眼睛閃動,眨了一下,水珠滾下來,他忍不住笑了,“看你看太久,眼睛難受。”

“近點兒。”陸觀沙啞的嗓音說。

“我怕壓着你的傷。”話這麼說,宋虔之仍低下一些去,兩人貼合在一起,隔着一層被褥,宋虔之手上用力,並不真的將重量壓在陸觀身上。

“側着。”陸觀往榻裡挪動,讓宋虔之側身躺下來,可行軍的牀榻格外窄,一個漢子尚且施展不開手腳,就只有抱着。陸觀湊過來吻他,宋虔之卻向後一讓,不讓他親。

“你不想知道陛下賞你什麼?”

陸觀一陣煩躁,側腰傷壓着疼,又不捨得平躺下去,只得耐着性子。

“你腳還疼不?”

“不很疼,方纔不還騎過你?”

“……”

宋虔之將被子緩慢地從陸觀被裹得嚴嚴實實的脖子往下拉,視線離開他的眼,移到他直挺的鼻樑。

陸觀才一動,宋虔之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嘴。

“快猜。”宋虔之眼含笑意。

陸觀只覺春風拂面,他眸中蠢笨的野獸彷彿吃醉了酒,就地在他心裡踉蹌起來。

“賞我家財萬貫。”

“不是。”

“賞我僕從美婢。”

“不是。”

“賞我良田千頃。”

“也不是。”說完三不是,被子邊緣已滑在陸觀的肩膀下,露出他上臂與肩頭的傷,紅繩繫着一枚玉,緊緊貼在陸觀一側鎖骨上。

陸觀迷戀地注視着宋虔之,受了蠱惑一般,低沉地說:“哥什麼賞賜也不要。”他的呼吸粗重起來,試探地向前伸頭,脣碰到宋虔之的鼻樑。

囚籠裡的猛虎昂揚起頭,笨拙地用肥厚的爪子擒住獵物的腰。

宋虔之將陸觀的一隻手牽起,按在胸膛上。

陸觀皺起了眉頭,突然,他明白了什麼,想要坐起身,被宋虔之一臂圈住脖子,溫熱的嘴脣貼在一處,他們彼此試探地將舌頭抵在一起,勾纏、閃躲、試探,繼而共舞。

宋虔之不住喘息着同陸觀分開,一隻手捧着他的臉,小指被陸觀鬢角的汗水溼透,指腹感到潮潤,指縫間再度粘膩起來。

“再也沒有衆鳥高飛盡,”宋虔之咬牙切齒地說,眼角通紅,含着諸多複雜的情緒凝視住陸觀,他快速地抿了一下脣,垂下眼,“你也不是孤雲。”

陸觀愣了一下,忙道:“那是……”

“我請陛下擬了一道旨。”

陸觀心頭咯噔一下,急切道:“逐星,你聽我說。”

宋虔之真摯地看着他,舔了舔紅潤的嘴脣,開口道:“你先聽我說。”

“不是,那首詩是我年紀還小,胡刻下的。”

“哦。”

“生氣了?”

宋虔之一直低着頭,陸觀看不清他的表情,頓時急了,從他的額頭一直吻到嘴脣上,雙手討好地在宋虔之身上輕柔撫摸,手指勾起宋虔之的下巴,陸觀緊緊皺着眉頭,焦灼不安地還要辯解,卻感到自己是個裝滿餃子的水壺,一個餃子也倒不出。

“逐星。”陸觀輕聲喚。

“陛下把我賞賜給你,哥是不想要嗎?抗旨可是重罪,你想想清楚,再說話。在你想清楚之前,讓我再親一會。”說着,宋虔之將脣貼了上去,他緊閉的眼睛,睫毛亂顫。胸膛裡那顆心,卻實實在在,塵埃落定。

兩枚鳳形玉佩撞擊出一聲連一聲的“愛你”,紅繩緊緊纏繞在一起。

·

容州。

南州。

京州。

夯州。

溪花谷地戰馬奔騰。

西莫西爾河兩岸被牧人割得光禿禿的草場。

養好了膘等着被圈進冬場的羊停下吃草,擡起一雙豎瞳。

天上,雲捲雲舒。

本書完結,看看其他書:
75.沐猴(拾壹)155.夜遊宮(貳)119.潛龍在淵(叄)70.沐猴(陸)189.殘局(玖)223.離合(陸)162.波心蕩(拾)57.妙女(拾)121.潛龍在淵(伍)44.正興之難(拾叄)192.殘局(拾貳)164.怒濤(貳)154.夜遊宮(壹)168.怒濤(陸)212.和光同塵(拾)114.劇變(拾捌)65.沐猴(壹)223.離合(陸)215.和光同塵(拾叄)60.妙女(拾叄)70.沐猴(陸)44.正興之難(拾叄)84.正統(叄)184.破局(肆)63.妙女(拾陸)42.正興之難(拾壹)219.離合(貳)162.波心蕩(拾)142.回京(拾貳)218.離合(壹)111.劇變(拾伍)137.回京(柒)109.劇變(拾叄)81.沐猴(拾柒)177.枯榮(柒)90.正統(玖)19.容州之困(肆)9.樓江月(玖)34.正興之難(叄)68.沐猴(肆)57.妙女(拾)45.正興之難(拾肆)143.回京(拾叄)72.沐猴(捌)18.容州之困(叄)84.正統(叄)49.妙女(貳)133.回京(叄)192.殘局(拾貳)81.沐猴(拾柒)52.妙女(伍)211.和光同塵(玖)146.波心蕩(貳)55.妙女(捌)128.潛龍在淵(拾貳)148.波心蕩(肆)35.正興之難(肆)144.回京(拾肆)201.驚蟄(玖)62.妙女(拾伍)132.回京(貳)171.枯榮(壹)37.正興之難(陸)7.樓江月(柒)127.潛龍在淵(拾壹)150.波心蕩(陸)70.沐猴(陸)34.正興之難(叄)99.劇變(叄)213.和光同塵(拾壹)127.潛龍在淵(拾壹)84.正統(叄)142.回京(拾貳)145.波心蕩(壹)168.怒濤(陸)70.沐猴(陸)44.正興之難(拾叄)183.破局(叄)29.容州之困(拾肆)119.潛龍在淵(叄)119.潛龍在淵(叄)122.潛龍在淵(陸)178.枯榮(捌)217.和光同塵(拾伍)78.沐猴(拾肆)175.枯榮(伍)136.回京(陸)26.容州之困(拾壹)65.沐猴(壹)85.正統(肆)20.容州之困(伍)23.容州之困(捌)3.樓江月(叄)110.劇變(拾肆)201.驚蟄(玖)45.正興之難(拾肆)13.樓江月(拾叄)193.驚蟄(壹)173.枯榮(叄)
75.沐猴(拾壹)155.夜遊宮(貳)119.潛龍在淵(叄)70.沐猴(陸)189.殘局(玖)223.離合(陸)162.波心蕩(拾)57.妙女(拾)121.潛龍在淵(伍)44.正興之難(拾叄)192.殘局(拾貳)164.怒濤(貳)154.夜遊宮(壹)168.怒濤(陸)212.和光同塵(拾)114.劇變(拾捌)65.沐猴(壹)223.離合(陸)215.和光同塵(拾叄)60.妙女(拾叄)70.沐猴(陸)44.正興之難(拾叄)84.正統(叄)184.破局(肆)63.妙女(拾陸)42.正興之難(拾壹)219.離合(貳)162.波心蕩(拾)142.回京(拾貳)218.離合(壹)111.劇變(拾伍)137.回京(柒)109.劇變(拾叄)81.沐猴(拾柒)177.枯榮(柒)90.正統(玖)19.容州之困(肆)9.樓江月(玖)34.正興之難(叄)68.沐猴(肆)57.妙女(拾)45.正興之難(拾肆)143.回京(拾叄)72.沐猴(捌)18.容州之困(叄)84.正統(叄)49.妙女(貳)133.回京(叄)192.殘局(拾貳)81.沐猴(拾柒)52.妙女(伍)211.和光同塵(玖)146.波心蕩(貳)55.妙女(捌)128.潛龍在淵(拾貳)148.波心蕩(肆)35.正興之難(肆)144.回京(拾肆)201.驚蟄(玖)62.妙女(拾伍)132.回京(貳)171.枯榮(壹)37.正興之難(陸)7.樓江月(柒)127.潛龍在淵(拾壹)150.波心蕩(陸)70.沐猴(陸)34.正興之難(叄)99.劇變(叄)213.和光同塵(拾壹)127.潛龍在淵(拾壹)84.正統(叄)142.回京(拾貳)145.波心蕩(壹)168.怒濤(陸)70.沐猴(陸)44.正興之難(拾叄)183.破局(叄)29.容州之困(拾肆)119.潛龍在淵(叄)119.潛龍在淵(叄)122.潛龍在淵(陸)178.枯榮(捌)217.和光同塵(拾伍)78.沐猴(拾肆)175.枯榮(伍)136.回京(陸)26.容州之困(拾壹)65.沐猴(壹)85.正統(肆)20.容州之困(伍)23.容州之困(捌)3.樓江月(叄)110.劇變(拾肆)201.驚蟄(玖)45.正興之難(拾肆)13.樓江月(拾叄)193.驚蟄(壹)173.枯榮(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