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潛龍在淵(陸)

李曄元神色複雜地注視周太后, 沉吟片刻,道:“可這藥放在宮裡,一旦被搜出來……”

周太后眉頭一擰:“誰敢搜我這裡?”她脣角不悅地下拉, 淡道, “就算是苻明韶, 他也不敢讓禁軍搜查我的宮殿。而且, 我自有打算。你只需要幫我做一件事。”

李曄元嘆了口氣, 眸中涌現寵溺,放下筷子,柔聲道:“不就是派人去祁州接東明王進京嗎?我來辦。”

“你辦事我自然放心, 但也要當心。”太后想了想,說, “今日你行事, 就有些太冒失了, 劉贇是挺礙事,但也可以牽制住白古遊。現在劉贇死了, 他的舊部恐怕就不好收拾起來,那些個兵痞,恐怕要四分五裂,成不了大事。”

“你說射死劉贇的那個太監?”

太后聽出門路,秀眉一軒:“不是你安排的人?”

“我以爲是你的安排。”李曄元頓了頓, “這麼說不是你的人, 會不會是阿莫丹絨人?”

太后沉默沒有說話, 敷衍了李曄元幾句, 便讓他先走, 還命蔣夢親自去送。等人走遠了,殿內該撤的東西也都撤了, 周太后叫人進來,一看,是蔣夢帶的徒弟。

“去請孫公公。”太后吩咐道。

蔣夢的徒弟很懂規矩,躬身後退,直至退出門,才踩着小碎步子悄無聲息地跑出院落。

周太后拔下挽發的金簪,噹啷一聲扔在首飾匣子裡,斜倚在榻上,叫宮女進來替她鬆頭皮捶腿。

·

“應當不是。”面對天子威壓,孟鴻霖腦門上俱是冷汗,汗珠順着臉頰流到下巴,他維持單膝跪地的姿勢在回話。

“你看清了那名太監的長相?”苻明韶問。

“臣沒太看清……”

“既然如此,你如何能肯定一定不是多琦多帶進來的人?還是說,你在包庇什麼人?”

孟鴻霖匆匆擡頭,繼而雙手觸地,重重磕下頭去,上半身伏得極低。

“多琦多等人一日前纔到達京城,住在宮外,逃走那人,臣確實沒看清,沒有確鑿證據,不敢污衊使臣。”

苻明韶低垂眼眸看地上的禁軍統領,良久,他開口:“是不是周先回來了?”

“身形不像,此人個子比周先矮許多。”孟鴻霖道,“那日宋虔之逃出城以後,京城護軍已經增至兩萬,防禦滴水不漏,反賊不可能混進城來。”

“既不是阿莫丹絨人,也不是周先,照你這麼說,城外的人絕不可能混進來,那就是京城裡的人想要朕死。”苻明韶道,他聲音越來越低,彷彿怕驚擾了什麼,“京城裡,那都是朕的臣子。”

“陛下!”

孟鴻霖一聲喚,將苻明韶從如同夢魘的胡思亂想中驚醒,他緊張吞嚥,定了定神,眼神閃爍,像是在安臣下的心,又像是安自己的心般自語:“京城之中,除了那一個人,都是可靠的。沒有人會如此膽大包天,朕是天命之子,是天要朕坐在這個位子上。”

孟鴻霖不敢言語,只是規規矩矩跪着。

苻明韶鋒利的眼神掃過孟鴻霖,他心裡知道,孟鴻霖會以爲他嘴裡這個“那一個人”是已經叛出京城的宋虔之。實則,苻明韶心裡已轉過千百個念頭,把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員,凡有機會進出內宮的官員、宮侍長官全在心裡過了一遍。不知道敵人在何處,是最可怕的。

而若是城內的人,比起李曄元,還有一個人,更有機會在他的飲食當中無聲無息地投放擾亂人神志的慢性毒|藥。宮裡的吃食,都要經過層層檢查,尤其是發生了那件事以後,苻明韶更加小心謹慎。

“陛下?”

苻明韶回過神,臉色愈發陰沉:“朕命你五日之內,將這名太監查出,他一定還在宮裡。朕會給孫秀下一道旨,你有權隨時出入宮禁,進入任何一座宮殿搜查。”

“太后那裡……”

“也可以搜。”苻明韶道,“要重點搜,你知道怎麼做?”

孟鴻霖連忙點頭:“知道,知道。”既要從太后宮裡搜出東西來,又不能太露痕跡,激起太后警惕甚至是反抗。孟鴻霖倒並不忌憚周太后,隨着劉贇得勢,他才被一層一層提拔上來,把呂臨踢下去,在孟鴻霖看根本不是個事兒。他讓人盯着呂臨,後來就得知呂臨自從被拿掉禁軍統領的帽子,成日就在家裡爛醉如泥。在孟鴻霖看,這都是太年輕,呂臨帶的那一班子人,多是戍邊將領留在京中的兒子、侄子,與其說是給這些意氣風發的年輕人機會讓他們在禁軍系統裡得一份體面,不如說既是朝廷給的撫卹,讓那些邊將安心,若是人死了,還落得個仁義明君的好名頭。

以孟鴻霖讀過有限的那麼丁點兒史書,在劉贇身邊聽過的議論,這淺白的道理,多多少少懂一些。

孟鴻霖給他的皇帝立了口頭的軍令狀,一定會在五日內抓出那名行刺劉贇的太監。

步出承元殿,孟鴻霖正了正頭盔,望了一眼黑得不見底的天空。這個夜晚,竟是難得清朗的一個夜,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

立後大典這一場空前的混亂,也僅僅止於宮門之內。

孟鴻霖神色複雜地呼出一口氣。

不遠處樹下走出來一個人,是一瘸一拐的孫秀,他頭上纏着乾淨嶄新的紗布。孫秀似乎很意外,旋即滿面喜色地迎了上來,邀孟鴻霖去他的住處喝兩杯。

孟鴻霖本以爲是指他在宮中的住所。

孫秀卻搖了搖手指,笑了起來:“咱家在宮外也有個落腳的狗窩,陛下允許咱家這兩日覺着身子不適的時候,回家中歇上一個時辰大半天的。就在老雀衚衕。”

孫秀的話還沒說完,孟鴻霖忙道:“這我知道,先時沒想起來,今日真太亂了。那我去公公那裡等着,從天不亮忙到這會,到公公那裡討一杯酒吃,吃了好入睡。”

孫秀又說喝醉了可以在他的府上休息,孟鴻霖很是承情。原本他在京城唯獨能倚仗的只有舊日的將軍劉贇,現在劉贇暴亡,孟鴻霖也尋思着,得找一條新的路子。宮裡沒個人,他這禁軍統領的位子,就會坐不穩當。

於是孟鴻霖先行辭去,孫秀白白送上去再挨苻明韶一頓罵。

孫秀本是硬着頭皮往承元殿進,想不到苻明韶卻是和顏悅色,似乎先前發火的不是他。他在一張紙上寫寫畫畫,寫的都是人名,其中赫然還落了陸觀的名字,旁邊是“麟臺”,周先的名字在麟臺左下,右下打了個大大的“×”,飛揚跋扈的筆劃顯示了苻明韶胸中蓋不住的憤怒。

“孫秀,太醫說朕中了什麼毒?”

孫秀恭順地按照太醫的說辭,道:“是一種外邦的慢性毒|藥,能擾亂人的神志,傳入宮中的時候,按照番邦大夫的發音,聽上去像是絲蕊。”

“醫正也說,這種藥不是阿莫丹絨傳進來的。”

孫秀回了個“是”。

“那便不是使臣團和柳素光。”苻明韶嘴脣緊緊抿着,最後在紙上圈出了兩個人的名字,“去查當年周皇后同先帝征戰,他們都途徑了哪些地方。除了阿莫丹絨和黑狄,是否路過其他鮮爲人知的部族。”

孫秀眉心一跳,他雙眸低垂,苻明韶看不見他的神色。

“是。”孫秀道。

苻明韶太累了,他靠在龍椅之中,整個人清瘦異常,像是在椅子裡搭了一件衣袍。

就在孫秀打算悄悄退出承元殿時,他聽見苻明韶問話:“宋虔之離開京城之後,他會去找誰?你要是他,你會找誰?”

孫秀惶恐道:“奴才哪兒懂得這些……”

啪的一聲,苻明韶一掌擊在案上,拂袖怒道:“朕讓你說,你只需將心中所想如實告知朕!”

“若是……若是奴才,興許會,流落各地。”

“不會去找白古遊?”苻明韶心慌意亂地問。

“白大將軍忠於朝廷,如今宋虔之是反賊,朝野上下盡人皆知,白大將軍應當也已得到了消息,找去白大將軍那兒,豈非自尋死路。”

苻明韶沉默片刻,道:“說下去。”

孫秀想了想,回道:“朝中諸位將領,手中兵力都不強,若要想與陛下作對,敵人的敵人,就是可以拉攏的對象。所以,奴才若是宋虔之,會去南部找孫逸。畢竟孫逸已經自立爲王,直接與朝廷爲敵。凡自立爲王,不得天命承認者,必由天誅之,想必孫逸也知道,稱王不過是權宜之計。現在宋虔之手中,有李宣。”

苻明韶眼眸裡閃過寒芒。

孫秀忙道:“陛下知道,奴才是這宮裡的老人了。”

孫秀生在宮中,是一個宮女與侍衛偷歡生下的孩子,出生便註定了一世是奴,無根無後。沒有人比孫秀更懂得宮廷的生存之道,是要閉上眼睛割掉耳朵。越憋得住,越活得安穩,活得長久。

“不過是個瘋子。”苻明韶不以爲然,卻聽太監輕細的嗓音在說。

“榮宗皇帝,並非苻氏子孫。”

苻明韶瞳孔一縮,難以置信地粗喘一口氣,他心跳極猛,眼前有片刻暈眩。

“你說什麼?”

“先帝的母后當年爲爭得皇后之位,也是天賜良機,生產時恰逢睿宗皇帝不在北關巡視軍營,她以一名宮外的男嬰,偷換了自己生下的公主。睿宗皇帝子嗣稀薄,平安生下的皇子只有三位,其中有一位先天便不足,另一人成年後不慎失足溺亡。”

苻明韶膽戰心驚地聽着,手攥成了拳,掌心冷汗不住往外冒。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當中,沒有一個人身上流着苻氏皇族的血?”

孫秀不敢出聲。

苻明韶眼神放空,飄向大殿上部,雕樑畫柱,無一不化作模糊的倒影,墜落在他的眼裡。

“那李宣又有何重要……衆人皆是一般。”苻明韶的話戛然而止,有一種可能,讓榮宗在意這個皇子,即便他已經瘋癲,還要讓朝中大員帶離宮廷。

“李宣是私生子,可他的母親,就是當年被偷換出宮的皇女,寄養在梨花庵中,榮宗常常到梨花庵探視,生下了李宣。”

“你閉嘴!”苻明韶勃然大怒。

孫秀撲通一聲跪地。

整座承元殿陷入死寂。

苻明韶不住喘息,他眼中所見俱是荒謬,耳中所聽俱是妄語。這怎麼可能呢?他虛弱地靠在椅中,突然想到陸觀提及的遺詔。

苻明韶倏然桀桀怪笑起來,眼角滲出淚霧,他食指屈起,關節抵在眼角,浸得微微溼了。

“陸觀呢?把人給朕帶過來。”苻明韶覺得太好笑了,他胸中彷彿被人挖走了一塊,他曾經信任的猜測的都是自作聰明,這皇族太他孃的好笑了。如若先帝不是苻氏皇族,平白做了一世的皇帝,天下人究竟臣服於什麼?名不正言不順,而他的父親,不過是運氣好,在萬萬人之上,虛造一座空中宮殿,竟在他死後,此事才浮出水面。

而那不可一世、佔盡恩寵的周家女,竟爲不知從何抱來的低賤血脈,留下了種。

何等滑稽諷刺?!

無論皇后或是妃子,榮宗的後宮無一不是身份貴重的女人,她們背後,站着支撐大楚苻氏統治的名門望族,這些自恃血統高貴的人啊,竟向一個脖頸都被別人捏在手中的無名氏的後代卑躬屈膝,跪地臣服。

苻明韶越想越好笑,憋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笑聲中,孫秀頭貼地地恭恭敬敬伏低,任由滲人的怪異笑聲侵佔他的耳朵。

苻明韶長吁一口氣,收回視線,他顫抖的手摸到案上蔘湯,逼着自己喝下一口。

“還跪着做什麼?去叫人。”苻明韶語氣平靜,嗓音沙啞。

孫秀腿都跪麻了,起身不由猛一晃。

苻明韶呆怔着,在孫秀走到門口時,突然叫住他。

孫秀立刻止步。

“算了,你先回去休息,朕親自去。你那個乾兒子呢?”

孫秀受寵若驚:“陛下……”他恰到好處地流露出惶恐,飛快向皇帝投去一瞥,低聲道,“謝主隆恩。”

苻明韶大步走出承元殿,前後揮舞的袍袖張揚翻飛,似乎壓根沒聽見孫秀說了什麼。

·

“走了,出來吧。”陸觀送走李明昌,一手撈開榻邊垂着的輕紗,眼卻沒往榻上看,而是警惕地注視着門窗,以防有人突然過來。

“謝陸大人。”柳素光鬆了口氣,她臉上所敷的香粉已盡被汗浸溼,使得膚色不僅白,且透出些許透明澄澈的光澤。

陸觀第一眼看她時視線並未停留,轉過臉後,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又轉過來多看了柳素光一眼。

柳素光微微揚起眉:“陸大人傷勢可已痊癒?”

陸觀摸了摸身上的繃帶,淡道:“一時半會好不全,但也無妨。”

“那麼大人,預備何時採取行動?”柳素光道。

陸觀又看了一眼門窗,不在乎道:“什麼行動?不行動。我在宮裡養傷,等傷好了再說。”

“李明昌說的,大人就一點兒也不動心嗎?”

陸觀嘴角勾起,輕蔑道:“大楚立國數百年,疆域面積比阿莫丹絨、黑狄兩國加在一起還要廣闊,就算苻明韶是昏君,他也不會答應讓大楚成爲阿莫丹絨的屬國,我沒有直接回絕李明昌,已是顧及他身爲重要使臣的面子。”

“大人從何而知呢?”

陸觀:“這不可能。”

柳素光靜默不說話,美目緩緩顫動地轉動眼珠,注視陸觀,神色平靜道:“我是李明昌送給苻明韶的禮物,不是作爲美人,而是作爲細作,成爲任他使用的一把寶刀。李明昌的家族,從不做虧本買賣。”

那就是說,苻明韶和李明昌有交易。這個想法令陸觀心底騰起陣陣寒意。一個君主,跟別國丞相做交易,這本已對不上位,有什麼是李明昌能給一國之君的,又有什麼,是李明昌意圖從別國君主那裡得到的。

苻明韶已經是皇帝了,他缺少的只有兩樣:實權、皇儲。

在這短短片刻之間,陸觀心裡轉過千百個念頭,他問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爲什麼告訴我?”

“因爲我想通了一件事。”柳素光道,“我剛失去一個孩子,我欠李家的一條命,用一條活生生的命去還,很公平。”

陸觀沒有問這孩子是誰的,他鼻翼輕輕翕張,做了個決定。

“你有什麼計劃?還有,爲什麼李明昌會追你到這裡,他爲什麼盯上你?今夜是立後大典……”陸觀眼神犀利,盯住柳素光,“典禮上出事了?”

“皇后、劉贇,都死了。”

即便陸觀早有預料,這答案仍令他心臟猛一跳,他臉色不好地問:“誰幹的?是你?”

“是,也不是。”

陸觀:“說直接點。”

“劉贇的女兒是皇上親手殺死的,是因爲我。劉贇則是被人趁亂射死的,我不知道是誰。可能是太后,或者李相,甚至秦禹寧。”

陸觀沉默了片刻,搖頭道:“白古遊是忠臣,誰都知道,但這半年內,朝中全部兵權,幾乎都收歸到他的手裡,朝廷對他有所忌憚,劉贇上位是必須的,不僅苻明韶想用劉贇。苻明韶多疑,多一個人進入他的視野,對太后、李曄元,反而不壞。秦禹寧不會搞暗殺。”

柳素光有話想說,生生憋了回去。

陸觀道:“你不能呆在這裡了。”他突然色變,將柳素光拽起來,推着她朝殿門口走,“這幾日你都不要來找我,等暗殺劉贇的人被抓出來,你再去找蔣……”陸觀突然噤聲,將柳素光推向窗。

柳素光不明白爲什麼,就在她要跌向窗外的時候,陸觀一把將她扶正。

門開的同時。

陸觀這一把在柳素光的胳膊上抓得很重,令柳素光穩住了身形。

苻明韶孤身一人,推門進來,看了一眼陸觀,繼而冷冰冰地掃向半邊身子躲在陸觀身後的女子。

陸觀向苻明韶行禮。

柳素光也隨之下跪。

苻明韶沒有叫他們起身,直至靴子出現在陸觀的視野裡,他才親手扶起跪在地上的陸觀,平靜道:“怎麼不躺在榻上好好休息,這麼不顧自己的身體,要讓朕心疼嗎?”

柳素光不敢擡頭,她隱隱感到頭皮發麻。

“臣一直睡不着,聽宮人說,柳姑娘會調香,想請她爲臣調一次安神香。”

“下回這種小事,讓孫秀去辦。”

陸觀誠惶誠恐道:“孫公公是陛下的人。”

“朕的人,你都可以動用。”

陸觀呼吸放得很緩慢,他低着頭,眉棱堅硬突出,眼窩極深,被苻明韶扶起來之後,他高大的身軀投下的陰影,將苻明韶完全籠罩住。

“陛下,奴家先行告退。”柳素光一臉不敢打擾皇帝好事的慌亂尷尬。

苻明韶沒有出聲阻止她的告退,這反而讓柳素光滿背冷汗,然而,就在柳素光即將退出寢殿時,苻明韶一手按住額角,出聲道:“站住。”

柳素光心中咯噔一聲,隨之停下了腳,慌亂怯弱地望了苻明韶一眼。

“陛下還有何事吩咐?”

“立後大典上的歌姬,是你?”苻明韶嘴角甚至掛着一絲微笑。

柳素光心中定了定,低頭,沉聲道:“回陛下,今夜的歌姬,是秦美人。”

苻明韶嘴角的笑意擴大,揚聲道:“來人。”

少頃,一名宮侍入內,便聽見皇帝下令:“讓人查一下,立後大典上安排的歌姬是誰。”

宮侍正要退出。

苻明韶一手握住陸觀的手,眼不經意地看柳素光:“不論是誰,拉去刑牢杖斃,不必讓朕知道了。”

164.怒濤(貳)102.劇變(陸)189.殘局(玖)92.正統(拾壹)216.和光同塵(拾肆)65.沐猴(壹)216.和光同塵(拾肆)124.潛龍在淵(捌)66.沐猴(貳)105.劇變(玖)12.樓江月(拾貳)81.沐猴(拾柒)59.妙女(拾貳)131.回京(壹)56.妙女(玖)215.和光同塵(拾叄)53.妙女(陸)107.劇變(拾壹)101.劇變(伍)134.回京(肆)159.波心蕩(陸)108.劇變(拾貳)181.殘局(壹)40.正興之難(玖)14.樓江月(拾肆)104.劇變(捌)61.妙女(拾肆)163.怒濤(壹)201.驚蟄(玖)159.波心蕩(陸)91.正統(拾)53.妙女(陸)168.怒濤(陸)28.容州之困(拾叄)77.沐猴(拾叄)134.回京(肆)42.正興之難(拾壹)96.正統(拾伍)29.容州之困(拾肆)129.潛龍在淵(拾叄)205.和光同塵(叄)132.回京(貳)168.怒濤(陸)187.殘局(柒)223.離合(陸)180.枯榮(拾)90.正統(玖)70.沐猴(陸)159.波心蕩(陸)163.怒濤(壹)4.樓江月(肆)194.驚蟄(貳)85.正統(肆)80.沐猴(拾陸)142.回京(拾貳)6.樓江月(陸)46.正興之難(拾伍)127.潛龍在淵(拾壹)139.回京(玖)82.正統(壹)30.容州之困(拾伍)212.和光同塵(拾)200.驚蟄(捌)218.離合(壹)50.妙女(叄)193.驚蟄(壹)67.沐猴(叄)172.枯榮(貳)152.波心蕩(捌)205.和光同塵(叄)39.正興之難(捌)22.容州之困(柒)54.妙女(柒)215.和光同塵(拾叄)35.正興之難(肆)23.容州之困(捌)65.沐猴(壹)26.容州之困(拾壹)76.沐猴(拾貳)154.夜遊宮(壹)63.妙女(拾陸)112.劇變(拾陸)163.怒濤(壹)34.正興之難(叄)55.妙女(捌)73.沐猴(玖)225.離合(捌)195.驚蟄(叄)100.劇變(肆)30.容州之困(拾伍)155.夜遊宮(貳)147.波心蕩(叄)148.波心蕩(肆)14.樓江月(拾肆)64.妙女(拾柒)173.枯榮(叄)58.妙女(拾壹)188.殘局(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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