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正興之難(玖)

早上醒來,宋虔之整個人如同八爪魚般掛在陸觀身上,才一動,聽見陸觀低沉的嗓音在問:“醒了?”

宋虔之呢喃一聲,把陸觀抱得更緊,咕噥道:“沒醒,我不起牀。”

這麼說着,宋虔之忍不住自己笑了起來,睜眼翻到陸觀身上,抱着他親了會,這才掙扎着爬起來,被窩實在溫暖,下地瞬間,宋虔之感覺渾身每個毛孔都凍僵了,滋滋地吸氣。

陸觀輕拍了拍他的臉:“這麼冷?”

宋虔之把兩隻凍得冰塊一樣的手往陸觀胸膛裡貼,陸觀由得他鬧,拿過衣袍與他穿戴。

出門碰上週先,一臉無精打采地擺手道:“早啊。”

宋虔之看他吸溜着鼻涕的倒黴樣,張口就問:“着涼了?你屋裡也漏水啊?”

周先本來想說什麼,看了一眼陸觀,閉上嘴,訕笑着做了個手勢,請宋虔之與陸觀先行。

宋虔之越想越奇怪,吃着難以下嚥的窩頭,被噎得脖子伸得老長。陸觀一隻手給他順氣,讓他先喝一口粥緩緩。

熱粥順下喉嚨,宋虔之這口氣才喘過來,扭頭看了一眼在端飯的周先,低聲朝陸觀問:“你昨夜對他做什麼了?”

宋虔之想起昨晚聽見房頂上好大的動靜,不像修補房頂,像把什麼東西砸碎了。

“我把他屋頂掀了。”陸觀淡道。

宋虔之想笑,想想還是憋住,又看見周先拖着兩條鼻涕坐下,腦袋縮在毛領之中,登時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周先怒道:“老子隨便開句玩笑都不行嗎?”

陸觀沒理他。

宋虔之一想周先在寒風苦雨中湊合了一整晚,邊吃飯邊暗搓搓地笑。

周先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罵,罵不得,打,又打不過。

飯後宋虔之讓徐定遠派了兩名主簿給他,帶路去縣城中走訪在地動中受災嚴重的住戶。

洪平縣十月中受地動波及,房屋垮塌近半,人員傷亡不是最嚴重的,牛馬死了不少。對於窮家小戶,死一頭耕牛,幾乎就斷了生路。好在孟州向來是個不缺糧食的地方,州府就能應對,倒不至於像容州那樣。

土分九等,容州居於中下,不算太壞,但也不好,幾乎全是看天吃飯。

災民領了銀子,有些將家裡的地瓜紅薯都收拾起來當做年禮送給宋虔之,對上那一雙雙受苦受難後仍然真誠的眼睛,拒絕的話宋虔之說不出,只好讓隨行的手下收下,帶回去留給徐定遠。

兩個月,屋舍重建基本已經完成,孟州發的糧也都送到各家各戶。宋虔之邊走邊想,徐定遠這個人,縣令做得還是不錯,就是個性一驚一乍。不過人就是這樣,有的人悶不吭聲,有的人咋咋呼呼,只有心地分良善與陰暗,性格倒是沒有什麼要緊的。

到正午,該走訪的住戶都去過了,宋虔之腳都走軟了,離開最後一家人,陸觀說要揹他。

宋虔之鬧了個大紅臉,毫無心理準備地看着陸觀側身在他面前躬下身去。

“不,不用,走啦!”

手下們都在笑。

周先更是陰陽怪氣地說:“陸大人甘願給宋大人當馬騎,宋大人不給面子,嘖,我這腳啊真是走得又酸又疼,不如陸大人揹我。”

宋虔之搶先兩步走了。

後面陸觀側頭向周先招手:“來,揹你。”

周先警惕地走過去,往陸觀背上猛地一撲,陸觀反手扣住他的腰,趁周先下盤尚未立住,直接將他整個人搬到在地。

宋虔之看得捧腹,跟着的手下都在鬨笑,周先一個大紅臉從地上爬起來,呸呸兩聲吐出嘴裡的塵土,無言以對,只得自認倒黴。

陸觀從後面走上來,牽過宋虔之的手,這下沒人敢鬧了,只見到兩個欽差頭子在前面咬耳朵,不知道說什麼,宋大人的耳朵紅得要死,陸觀捏了捏他的耳朵,一直側着頭盯着宋大人的側臉看個沒完。

一衆手下只覺眼睛疼,要瞎。

午飯過後,徐定遠灰頭土臉回到縣衙,聽宋虔之的吩咐,連連點頭唉聲:“說是這麼說,宋大人,前線究竟如何,尚無定數嗎?”

恰在這時,一個黑點由遠及近,撲進堂內,正跌在周先的武靴旁,咕咕作聲。

“這是?”徐定遠目瞪口呆地看周先把鴿子抓起來,取下書信。

周先將信展開,掃了一眼,那是兩張信紙卷在一起,他取走其中一張,將秦禹寧的回信給了宋虔之。

宋虔之一看登時變了臉色。

陸觀:“怎麼了?”宋虔之將信給他看,陸觀嘴脣緊閉,片刻後當機立斷,朝徐定遠說,“你馬上上城樓去,沒有修起來的地方先不要修了,把要隘處的陷馬坑馬上挖好,動員全縣有勞力的人都去挖。把婦女都集中起來,準備火油罐,把滾石用板車拉到城樓上去,城牆缺口設絆馬索和弓箭手躲避處。”

徐定遠聽得臉色發白,立刻明白了,風平峽已破,恐怕等不到天黑,黑狄大軍就將殺到此處。

徐定遠聲音發顫地問宋虔之:“小侯爺?”

“照陸大人說的辦,把老人和小孩先集中起來往西撤離,一個時辰後,婦人也都撤離,分出一部分青壯年護送,餘下的留在城中。”

“這……怎麼分……”徐定遠急得滿頭是汗,“人命不分貴賤,卑職身爲父母官,實在無法抉擇。”

“獨子單傳護送老弱婦孺,家中有多個兒子的,自行決定。”

徐定遠籲出一口氣,搖頭道:“只得這麼辦,大人們即刻出城嗎?”

宋虔之看了一眼陸觀,從他深邃的雙目中讀出陸觀的意思,也罷。宋虔之快速做出決定,轉向周先:“周先,你帶先帝的劍離開,西行報信,先到孟州州府,繼而往西通報此事,不可多做停留,直接進京……”

想到一事,宋虔之眉頭微微擰起,秦禹寧既接到風平峽破的軍報,苻明韶的朝廷一定會西撤。信鴿只能往返於京中麒麟衛與周先放飛的此處,也就是洪平縣,而秦禹寧能這麼快接到消息,只能是靠八百里加急。兵部得到消息,立刻就會有決定傳達各州府,秦禹寧的信字跡潦草,顯然是匆促之中寫下。

“不,來不及了,朝廷應該有所應對。你直接北上,給白古遊大將軍的軍隊報信,讓他們南下攔截。”

“陛下沒有旨意給北軍嗎?”周先問。

“秦禹寧回信時還沒有,朝中已經吵成一團。你帶着先帝的指揮劍去,白古遊敢不敢自作主張一回,就要看他了。”宋虔之眉頭深鎖,“一旦朝廷有旨給鎮北軍,此局可解。要是皇上不下旨……”

餘下的話宋虔之沒說。

徐定遠當即帶人出去部署,周先領命揹着劍離開洪平縣衙。

昨夜那樣又溼又冷的大雨,今日卻是一個豔陽晴天,宋虔之走出去,冬日暖陽照在身上,他依然覺得很冷。

有人牽起他的手,宋虔之空蕩蕩的心中彷彿有了一塊浮板,他側過頭看陸觀,陸觀的手將他的手握得很緊,力氣一點一滴回到宋虔之的身上,陽光也匯成暖流,自他站立的雙足,漫透全身。

“我想讓你去保護周先,以他一人之力,要是天子劍落入苻明懋之手。”那就只有大家一起玩完。苻明懋人在暗處,有多少高手追隨,根本無法估計。只能賭一把,賭周先能順利搬動北軍,讓白古遊南下。

陸觀認真地注視着宋虔之,道:“那天夜裡你回容州,就在我的身後,我突然有了感覺,你在那裡。等我回頭,你果真在門內站着。我……我當時沒有想明白,後來你朝我說的那些話,更讓我一片混亂。直到昨日,在城牆上,眼眺江河,天地山川萬民生靈俱在,以一人之力,想要護佑天下,無異是癡人說夢螳臂當車。但我可以擋在你前面,要是我護不住你,就像初到容州遇刺那晚,我也願意死在你前面。”

“你既肯爲了我回來,無論如何,我不會離開你。”陸觀啞着嗓子說,遲疑地注視宋虔之片刻,彷彿不敢看他,眼神閃爍,卻又怎麼也挪不開。

宋虔之心內劇震,倏然平靜下來,由心中生出寧靜,猶如三冬聽雪,秋高望月,五更雞唱。靜謐之中,唯有眼前這人是真實。他靜靜看着陸觀,不知道這一刻是長是短,把他的手緊緊地捏着。

“要死就死在一起。”頓了頓,宋虔之笑道,“不過最好還是先別死,我娘還在京中。”

陸觀:“……忘了。”

“還有,陸舜欽。”宋虔之伸手摸了摸陸觀的臉,手指順着他英朗的眉毛滑到耳後,“你的命是我的,哪怕是天子要取,也得看我答不答應。”宋虔之本就沒太把苻明韶放在眼裡,在他眼中最該做皇帝的是他親表哥苻明弘,親表哥死了,誰做皇帝都是一樣。此時天高皇帝遠,更是生出了大不了帶着陸觀跑路,當然得先把親孃接出來。

陸觀忍不住往宋虔之湊過來,想吻他,宋虔之卻往後退了退,正當陸觀眼現不解,宋虔之又笑着親上來。

親得嘴脣疼,兩人分開,宋虔之舔了一圈嘴脣,不滿道:“親個嘴你就不能讓讓我,這麼牙碰牙好受啊?”媽的,牙齒碰在一起撞得疼不說,腦子裡還嗡嗡的,稍不注意還會咬到舌頭。

陸觀霸道摟着宋虔之的腰,低頭抵住他的額,吻了吻他的鼻樑。

“你不讓我進去。”

這話聽在風月老手宋虔之的耳朵裡,自是有了另外一重意思,罵道:“該你讓我進去!”

陸觀笑了笑,一面吻下去,一面順宋虔之的腰撫他的背和臀。

光天化日之下,饒是宋虔之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四下雖然無人,陸觀也太大膽了一些。怕被下人撞見,宋虔之腦子裡又想到黑狄大軍數個時辰後就該到洪平縣了,他倆居然還在這兒抱着親嘴,而且親着親着他月誇下直是頂得老高,也察覺到陸觀的反應,尷尬難當,早知道昨晚咬一咬牙,把事辦了,這一口邪火無人撩撥倒不覺得,一動念,竟有些按不住,最後宋虔之只得把陸觀推開,罵罵咧咧地往衙外去找徐定遠。

傍晚時分,在徐定遠親自監督下,洪平縣所有關隘缺口都挖好了陷馬坑,沒有來得及修補的城牆附近也設好防禦。

近半住民已經撤走,老弱婦孺早在兩個時辰前就全部出城,由五十名精兵,四十八名民間好手護送着往西逃命。

晚飯前,徐定遠灰頭土臉地下城樓回到縣衙,不一會,宋虔之與陸觀也回來了,三位大人一桌吃飯。

徐定遠掃了一眼桌上的四菜一湯,把筷子啪一聲放下,喚來小廝,命他把衙後埋的好酒取出。

徐定遠說:“二位大人,今日要是運氣好,虛驚一場,該當把酒慶賀。要是走背字,就當壯膽了。”他苦笑道,“卑職寒門出身,十年寒窗,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眼下是百無一用了。這些酒是前年一位故交來訪,帶的好酒,一直沒有機會喝,與欽差們一桌吃這一碗,已是卑職高攀,望大人們不嫌棄。”

言畢,徐定遠梗着脖子,一口喝乾盞中酒,黧黑的臉龐浮出紅暈。

“一起上過戰場,就是兄弟了。”宋虔之也一口喝乾。

徐定遠大受鼓勵,脖子也紅了,喘着粗氣,只見陸觀也二話不說端起酒盞飲盡。

徐定遠還要給宋虔之、陸觀倒酒,被宋虔之按住手。

“徐大人,吃菜。”

宋虔之笑着說這話,徐定遠一愣,放下酒罈,舉起筷子的手微微顫抖。

“酒還有多少?”陸觀問。

宋虔之聽到這話,心中一動。

徐定遠答:“一共是十二壇,這裡開了一罈,去歲好友來縣衙陪卑職過年,喝了一罈,應當還有十壇。”

小廝在旁說:“是十壇,小的方纔數過。”

“都起出來。”陸觀道。

“宋大人才不讓喝,這是?”徐定遠一頭霧水。

宋虔之笑而不答,只顧着吃菜,招呼徐定遠也吃,叮囑二人不可吃得太多,徐定遠滿面愁容地吃了幾筷子,問起宋虔之在京中若是官員設宴,是不是有歌伶在場侍奉。

“是有這麼回事。”

徐定遠把廚娘叫了出來,朝宋虔之道:“卑職府中這位廚娘也有一副好歌喉,還背了不少詩詞,叫她唱幾曲。”轉而朝廚娘說,“唱罷,你想唱什麼,就唱什麼。”

廚娘在圍裙上擦凍得通紅的手,她髮絲凌亂垂在額間,臉上一層細細的油汗,皮膚白潤,側身站着,手抓着圍裙不曾放下。思忖片刻,廚娘張口開始唱。

先是一首兒童都能倒背如流的詩歌,她嗓音甜膩溫軟,有撫慰人心的功效,悠悠唱來:“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徐定遠笑了起來,眼角泛紅。

“都忘了明日就是除夕。”徐定遠嘆道。

宋虔之看着陸觀,想到陸觀是孑然一身,想必過年也是冷冷清清,現在在京中,估計就是租個落魄宅子住着,除夕也是一個人。又想到要是在家,這時已經把宮裡賞的春聯貼好,門上換了桃符,給各莊的賞封也都發了下去,院子裡堆得像小山的核桃、芝麻、橘餅、花生等物也要打碎了用糖熬製,準備着初一一早整個侯府上上下下都要吃這一碗湯圓。

自己多半是閒在屋裡烤火讀書,只等除夕當夜出去玩,與幾個年少玩得好的戶部、刑部的公子哥約着去相國寺燒香看美人。

恍惚中廚娘已將歌兒唱得三遍,換了一個調調,女子溫柔圓潤的嗓音冷下來。

只聽她唱:“騮馬新跨白玉鞍,戰罷沙場月色寒。”

廚娘兀自在唱,徐定遠滿上一盞酒,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城頭鐵鼓聲猶震……”

“徐大人,我敬你。”宋虔之舉起酒盞,陸觀隨之也與徐定遠喝了這一盞酒。

“匣裡金刀血未乾。”廚娘聲一轉,曲調上揚,重複唱詞。

一曲罷了,款款拜過。

“等等,徐大人,城中婦人都已經撤退……”眼前這個廚娘怎麼回事?宋虔之突然反應過來,有些愣了。

不等徐定遠開腔,廚娘再拜:“能爲大人們獻歌一曲,秋夕感激不盡。宋大人不必問,奴家隨徐大人上京赴考,出任地方時,徐大人便帶着奴家,如今奴家自要陪徐大人留在洪平縣。”

宋虔之看這二人,又看陸觀,噯出一口氣,喝了第三盞酒,敬這跟定了徐定遠的女子。

這夜酒罷,仍未有敵軍來襲的消息,徐定遠按照陸觀吩咐,將餘下的十壇酒帶上城樓,兌水分與衆兵士,就留在軍中坐鎮,讓宋虔之、陸觀先作休息。

宋虔之本不想去睡,轉念一想,還沒打過來,不如養養精神。這個時候能夠睡覺的人都該偷笑了,索性回房去,讓陸觀抱着睡下,因爲喝了酒,須臾之間就睡得黑甜。

這一覺彷彿睡了很久。

夢中宋虔之突然全身一抽,醒來。

陸觀聲音離得近:“天還沒亮,還沒有打起來。”

宋虔之坐起來,聽見陸觀問他還睡不睡,迷迷糊糊點頭,又伸手示意陸觀給他穿衣服。

“還沒有來,恐怕是繞道了。”陸觀爲宋虔之繫腰帶,低聲說,“不再睡一會?”

醒來之前殘存的一絲不安讓宋虔之心驚肉跳,用盡全力也想不起來夢見了什麼,心上壓着一塊沉沉的石頭,眼皮也不住在跳。宋虔之用力按住眼窩,揉了揉,正想說點什麼。

外面一陣鬧聲由遠及近,星火一般霎時捲過整個縣衙。

宋虔之與陸觀匆促一對眼,開門即是三團火焰臨空而降,一朵砸進水缸冒起黑煙,一團落在石板上徑自燃燒。

陸觀將宋虔之腰一帶,拽回房中,取過刀劍,將弓跨在背上,宋虔之則披掛箭簍,一手挽弓,腰中佩劍。

陸觀手腳麻利地爲他穿戴上鎧甲,宋虔之忙把人拽住,讓陸觀自己也穿戴好再出去。

陸觀斷然拒絕,衣袖卻被拉得緊緊的一時掙脫不開,只得由宋虔之親自爲他佩戴戰甲。當宋虔之站起,陸觀摟着他的腰低頭深深一吻。

宋虔之抱着他的脖子,毫無抵抗地張脣讓他進來,脣舌死死交纏,片刻後分開,推門而出。

整個縣衙前後不過十數人,一瞬之間就已沸騰,狗吠雞叫聲、叫嚷聲、逃竄驚叫聲炸開了鍋。

不過數息之間,洪平縣已陷入烈焰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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