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偷偷回來的?”有太多的問題,急切之下,李眠兒也不知先問哪個。
“不是,只是偷偷過來看你而已!”周昱昭偏下頭,似乎十分樂意地看着李眠兒顰眉糾結,一臉的焦急樣兒。
“你能不能說點正經事?”
“你我此刻這副光景,叫我如何正經得來?又如何說得出正經事來?”說着,周昱昭低眼朝地面上覷了一眼,又掃了一眼四周。
李眠兒瞭然,頓時臉騰地一燙,咬着下脣,重又低下頭去。
見之,周昱昭一聲輕笑,右手從李眠兒的腰肢上拿開,探出一根修長有力的手指,緩緩移至李眠兒的下頜處,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她的肌膚,指尖依稀都能感覺到她極速的心跳。
忽然,他的指尖稍稍加了點力,慢慢擡起她的臉來。
於是四目相對,這實是今晚二人首次的坦然對視,無需語言闡釋,也無需過多的肢體互動,只這麼一眨不眨地,瞬也不瞬地,望進彼此眼眸的最深處。
眼前之人出落地更加奪人心魄,光是這麼看着,周昱昭已覺心滿意足。
這大半年來,他不是沒有猶疑過,不是沒有後悔過,他深知自己這一生怕是沒法順順當當的了,而她,她完全可以有許多機會去選擇一條平安富貴、清閒悠裕之路,無需隨他四處飄蕩甚至一路落泊。
原本可以一聲不吭地南征,將自己和她心底的一切猜測與幻想扼殺在萌芽狀態,可……可他終究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終究還是在臨走之前將她訂下,終究還是招惹上了她,
然而,到了南邊,當夜深人靜之時,他常自覺自己太過自私,又想幸而彼此才也只是私相授受而已,並不曾定下婚約,世人也並不知他二人的關係,如果可以藉着此次南征,慢慢淡化所有的衝動和激情,或許二人可以回到最初。
可他又是何等的矛盾,一方面他不願耽誤她,想着放開她,卻在私底又指示王錫蘭設下計謀,令彭皇后爲楚王訂下二位側妃人選,如此一來,楚王的妃位滿員,李青梧總不能答應自己這個在皇上心裡都有一定份位的妹妹嫁去給楚王做姬妾吧!
此次回京,匆匆面聖完之後,他便迫不及待地尋往北苑,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她。
於是他顧不得擅闖內苑的罪名,也顧不得蠱迷福貝可能會有的後果,只是依着自己那顆急切的心,想着快快擄到她,快快摟着她,而當初在南邊定的所有設計和規劃似乎在瞬間變成了一團泡影。
“你剛纔的意思,與南秋一戰,大梁很快能取勝麼?”縱然這樣的時刻太過難得,太過美好,可是李眠兒不得不將之打斷,“京都裡都在傳言南秋將士威猛,而樑軍卻……”
“卻昏庸無能?”周昱昭接過李眠兒不願說出來的話。
“除了打仗,在南方,我還有不少其他的事情!待一切就緒,該回來的時候,我便回來了!”
“可是南秋當真如你口中所說的那般不堪一擊?”
“那倒不是!初到南邊,我就連續幾晚夜探南秋軍營,連同他們的皇宮我都照顧了一下!”說到這,周昱昭勾脣一笑,“秋尼爾嘉確是個人才,可南秋畢竟地薄人稀,他急於擴張領土可以理解,但覬覦大梁的領土卻是他的失策了!”
“你既然心中有數,又怎麼忍心讓大梁士兵一而再再而三得連吃敗仗,枉費無辜生命!”瞅着周昱昭輕鬆愜意的神情,李眠兒不由蹙了蹙眉頭,質疑道。
聞言,周昱昭收斂笑容,面色一正:“我何嘗願意自己的士兵白費生命,想你也該聽說了,樑軍主帥並非是我,再說,箇中是何等複雜,你遠在京都,又如何知曉?”
說到後來,周昱昭明顯不再從容,雖然語調依然不失低緩。
見他如此,李眠兒眼神閃了閃,轉而看向手中的盒子:“這裡裝的什麼?”
“你總算想起我的禮物了!”周昱昭無奈一笑。
“裡面是什麼?”
“你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還是回去再看吧!”李眠兒將盒子收進袖中,她更關心眼下,“你……”
才吐了一個“你”字,就被周昱昭出聲打斷:“你現在就打開看看!”說着,拉過李眠兒的手,就往她的袖子裡掏。
李眠兒又是一羞,拂開周昱昭的手:“你先別動,我這就打開看!”
李眠兒被周昱昭這麼一攪和,也不由好奇起來,盒子究竟裝了什麼,叫他這麼猴急!
輕輕解開絲帶,再扳起盒上的鎖釦,掀開盒蓋,李眠兒側過頭,好奇地看向盒內。
“這……這是什麼?”雖然李眠兒大概猜出了盒中的物事,可是她還是不敢置信的問出口,因爲這東西也只是在書裡面曾讀到過,現實中沒曾想自己還能親見,不但如此,似乎這東西已經屬於她了。
難怪盒子輕巧,原來裡面裝的並不是貴重的珠寶玉石首飾,而是一枝三莖九葉的雪白靈芝。
“沒有看出來麼,靈芝啊,野生的!”周昱昭難得露出一絲興奮,“我也是頭一次見着,這株靈芝還是去年春天的時候,在廣州清遠縣被挖出來的!”
“去年的?”可是這株靈芝孢子粉外壁仍然新鮮飽滿,菌香四溢。
“是啊,這枝靈芝本來應該是送來京都,獻給大梁的皇上,卻在運輸途中遺失,沒想到竟然被我在南秋國老皇帝的寢宮無意中給翻出來了!”
“這個,你給我做什麼?”李眠兒託着手中的盒子,“送給你父母或是叔伯不是更合適麼?反正我還年輕!”
“他們多的是補品,不在乎少這一份!”周昱昭握着李眠兒的手,將盒蓋蓋上,“據說這枝靈芝有?毒防毒化毒,美容養顏,延年益壽的功效!我不在你身邊,定要把身體養好才行!”
“託金川的福,我現在的身體已經強健了許多?”提到金川,李眠兒轉過頭。
金川正在旁邊的一棵樹上蹲着,不時地抓耳撓腮,一對眼珠子恨恨地盯着周昱昭。
“託他什麼福?”周昱昭亦轉頭看了眼金川,將才被自己當魚餌利用了一把,此刻金猴子正氣鼓鼓地瞪着自己。
“天都不早了,皇上什麼時候過來?”激動過後,李眠兒開始擔心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忍不住詢向周昱昭。
“快了吧!”湯宗亮也差不多將該稟報的稟報完了,不出意外的話,那老皇帝說不定正趕在文杏館的路在,這麼一猜想,周昱昭對着金川使了個手勢,然後對着李眠兒繼續道:“一會兒見到他,平日該怎麼面對就怎麼面對!他應該不會爲難你的,如此愛名勝過一切的人,是不會在這種時候自毀清譽的!”
他堂堂大梁的一國之帝,難道爲難一下自己,還能算得上自毀清譽?
周昱昭的話,李眠兒無法理解,因此她也無法安下心來:“你一會兒就離開了麼?”
“他身邊隱着高手,會發現我的!”
“可是萬一……”
“不會有萬一,我留有後手的!”
“那你什麼時候回南方去?”
“大概一兩天之後吧!”
“那你預備什麼時候結束戰爭?”他方纔不是說一切由他麼,那他到底預備什麼時候重回京都,“下月……我及笄,楚王又訂下側妃人選,想府裡不久就該……就該給我說親了!”
說到後來,李眠兒的聲音變得吱吱唔唔,小的猶如蚊吟一般。
周昱昭見她如此,嘴角的笑容不由擴開了去,可是轉瞬又凝回,耳盼傳來金川發出的信號,於是他快速擲了粒團丸進屋內,先喚醒福貝諸人,然後拋出懷中的李眠兒,故技重施,抽出腰間的軟鞭,及時地捲過李眠兒的腰,將之緩緩送回地面,再最後看了一眼地上的佳人:“放心,一切有我!”
只丟下這麼一句話,李眠兒苦笑着搖搖頭,轉身步回屋內,恰逢福貝回神。
“李家小姐,想是皇上馬上就到,您再候一會兒吧!這案上有糕點,您先將就一下!”
原來他的神識還處在剛纔迷暈之前的狀態,可這會李眠兒哪裡來的心思吃糕點,然她卻不能將內心的不安顯現,反要裝出一臉平和:“是,福貴人!”
“李家小姐,若是今後,倘有用得着雜家的地方,還請您儘管吩咐!雜家一定竭盡所能!”
窗外的天色已殺黑,這麼晚,孤男寡女即將共處一室,而那男子又是一國之君,那麼除了臨幸,卻能還有什麼事發生?福貝心下臆測,果斷地決定拉攏眼前這位驚才絕豔的小女子。
聽福貝這般毫無修飾得討好,開門見山得拉攏,李眠兒絲毫高興不起來,面上無波地應了一句:“謝福貴人擡舉!”
“不敢不敢,能爲小姐您效勞,實爲雜家之幸,雜家之幸!”
李眠兒轉過身子,再次踱至窗邊,窗外,便是金川也沒了身影,想到芭蕉園裡的孃親此時還沒見着自己回去,定然焦急萬分,李眠兒的胸腔內突然間涌出一股怨氣,可是轉念想到周昱昭臨走前的話,她又不得不迫使自己淡定下來。
“皇上駕到——”
皇上,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