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李眠兒的心裡一直忐忑不安,可這一天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隔日一大早,她就早早地起來,卻是一個人跑到園子南邊的一塊空地上練起舞來。
想到今後的種種可能,而自己只這麼一副身骨,儼然不能夠應付。雖然自己也沒有師傅教授功夫,但如果堅持這樣練下去的話,起碼還可以鍛鍊一下自己的體力和耐力,將來萬一被折騰到了,好歹不至於那麼不堪一擊。
以前總想着投機取巧,應付孃親,不曾想其實最終獲益的還是自己。李眠兒在身姿鬆緩時,不由暗自如此一嘆。
她跳了不一會兒,金川就從屋裡蹦?出來,蹲到一棵梅樹枝頭上,饒有興趣地看她跳舞。
“怎麼?你也想學麼?”李眠兒兀自接着跳下去,身形??妙,旋轉不停,而四肢亦在旋轉中描畫出各種各樣的舞姿,一眼瞥見金川在一旁認真地看着自己,便出言調侃了他一句。
金川聞言,嗖地躍下枝頭,一落地就開始齜牙咧嘴又手舞足蹈。李眠兒看在眼裡,直樂得不行,遂而停下來,只看金川一人獨舞。
“你這跳得什麼舞?一徑翻跟頭?”對李眠兒的話,金川不予理會,自顧自地翻騰着。
“你這上躥下跳的本領,該是天生的纔是,而他的飛檐走壁,想來定是要費下許多功夫才能學成的罷!”李眠兒看眼前的金川如同背上長了一雙翅膀一般,又想到那晚周昱昭帶着她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裡自如穿梭,心下實在羨慕得狠。
“金川,我知你是會功夫的,可願教一教我?什麼招式都行!”李眠兒走近兩步,彎下腰,在金川的猴頭頂上,對他說了這麼一句。
聞言,金川立馬停了下來,雙腳一蹬,跳進李眠兒的懷中,兩隻眼睛骨碌碌地盯着李眠兒。
李眠兒撫着懷中猴兒背上的金黃長絨毛,等着他答話。
金川盯了李眠兒半晌,卻是什麼迴應也沒給,反跳回到地上,拉着李眠兒的裙裾,直往園中的那張石桌邊兒上靠。
李眠兒不解,只是依着他的意,走至石桌邊上,然後詢問地看向金川。
金川伸出一隻前爪,指了指石桌面,然後自己躍上石桌,又對着李眠兒指了指桌面。
李眠兒一時也沒看出他什麼意思,愣在原地不動彈。
見李眠兒一動不動,金川撓了撓猴腦袋,然後毛爪一伸,往上一提,直接把李眠兒拎至石桌上面來。
李眠兒差些驚呼出聲,站在石桌上,手也無措足也無措,只是不敢亂動,其實那石桌的高度也不過是及她腰部而已,原是她從來好靜不好動,故而僅僅是這麼着,就已經令她慌了神。
等李眠兒被他拎到桌面上時,金川又跳回地面上,然後對着李眠兒又作起手勢。
這回李眠兒是看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要她從桌面上就如同他剛纔那樣,一跳而下。
難道他這就是在教自己功夫?李眠兒蹙眉想到。
既然這麼一想,李眠兒自然是要照做不誤的,於是她擡了脖子先東瞧瞧西望望,確閃園子裡的其他人都還沒有起,這才放心大膽地從桌上緩緩跳將下來,只是她那動作忒也小家碧玉了。
金川直接給她把自己項上的那顆猴頭搖得撥浪鼓似的,然後示意李眠兒重新爬上桌子,再跳一次。
李眠兒倒沒有跟他討價還價,提了裙襬,右腿就要擡起,只是才擡到一半,又被她放下去,擺出如此不雅的動作,實在叫她有些難爲情。
看她這般磨磨蹭蹭,金川乾脆近上前來,兩隻前爪抱起她的右小腿就朝上搬,李眠兒見他這般架勢,實在忍俊不禁,撲哧一笑,這一笑把所有的難爲情都笑跑了。
於是她拎開正抱着自己右小腿的金川,再又四下裡瞧了瞧,然後擡起右腿,把腳往桌面上一擱,接着身子往上一提,同時右腳對着桌面用力一蹬,左腳隨後緊跟着踩上桌面來,待她這一連串的動作做完,李眠兒已然發現自己穩穩地站在石桌上了。
其實這個動作一丁點都不難,只要稍微調皮些的孩童,誰都能輕而易舉地做到,然而,對於李眠兒來說,這不得不說是一個突破。因爲一向舉止優雅從容,儀態萬千的她,這樣俗魯的動作可是從來都不曾做過的。
如果照這麼練下去,今天她可以登上桌子,明天她就可以躍上牀榻,再過些日子,說不定她就可以躍上牆頭了。
因而,此時的李眠兒心內十分欣喜,她放下包袱,神情放鬆,很淡然地再從桌上跳下,然後照剛纔那樣重新登上桌面,再又跳回地面。如此循環往復,不斷地練習,不一刻時間,她的身上已是香汗淋漓。
雖然越來越覺得體力跟不上,可是她的動作卻越來越輕捷,李眠兒雀喜不迭,一時也就忘記看看天色已經大亮。
當疏影打着哈哈先於吳媽出來西廂屋時,就發現園中一道白影莫名其妙地在自己家石桌上忽上忽下地跳來跳去,她還以爲自己眼澀,看花了眼,然待她發現那道白影竟是如假包換的自家小姐時,直是吃驚地合不攏嘴。
李眠兒聽聞疏影的動靜,恰好自己也累得體力不支,忙衝她招招手:“快,過來,扶我一下!”
“小姐?小姐,你,你這是做什麼?”疏影壓低了嗓門,強掩住聲音裡的驚詫。
“你……剛纔沒看到麼?你家小姐……正練功呢!”李眠兒氣喘吁吁地回道。
“啊……小姐,您剛纔那是練功啊?”疏影將信將疑,“還有這麼練功的法子?只是……小姐,您那招式怎麼觀着有些不大雅來!”疏影把她的感覺實話實說。
“我這也是纔開始,本也不求怎麼個飛檐走壁,只求個能夠強身健體便好!”李眠兒扶着疏影沿着園子內圈走幾步,緩緩氣。
“那小姐,你現在感覺如何了?覺着身強體健了麼?”疏影一邊扶着李眠兒緩步,一邊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番,除了一張臉紅撲撲的,倒沒看出什麼其他來。
“鬼丫頭,你以爲什麼都能一蹴而就的?常言都道,拳不離手,曲不離口的,我這麼簡單幾下子,哪裡就成了?你真是……什麼時候能變得通靈點兒!”
“小姐,您是不知道,其實我已經很是通靈了,只是因爲整日同您處在一塊兒,自然顯不出我的通靈來了!”疏影臉不紅心不羞地大言不慚。
聽了這般強詞奪理卻還強奪地理直氣壯的話,李眠兒直覺得無語以對,搖了搖頭,牽起跟在自己身後面的金川,也不知對着誰的,說道:“再走一圈,我們就回屋子歇着去!”
回到臥室,李眠兒便朝書案一伏,許久才歇過勁來,然後就吩咐疏影給她燒水沐浴。
這一大早地就要沐浴,蕊娘知道便跑過來:“要洗的話,等午時再洗也不遲,這大清早的,還是有些涼,小心受涼凍着了!”
“嗯,也好!那就晌飯後再洗吧!”李眠兒見孃親這麼說,便按着應下來。
吃了早飯,翠靈才從家裡趕來至芭蕉園,一進園子,就見她一臉神色焦慌:“穆姨娘,九小姐,快些收拾一下,剛纔燭信得了大爺的吩咐,特來關照我們家九小姐早些準備好,下午申時初左右,宮裡來人,接小姐進宮去!”
李眠兒聽了還好,只是重重地呼了一口氣,暗裡忖道:皇上他竟還是記得的!
穆姨娘就不那麼淡定了,一時是手忙腳亂的。
因爲上次遇刺一事,李眠兒怕孃親擔心,多費心神,遂而並沒有同她提過,以後每月的十五她要進宮的這茬事,這會看孃親緊張無措,連忙上前安慰:
“娘,您別懼,只是上次宴上,皇上聽我琴彈得不錯,故而要我每月十五進宮去,彈幾曲給他聽聽!”李眠兒儘量地輕描淡寫。
可是她這幾句話對蕊娘來說起不了任何作用,對於宮裡的複雜,她再清楚不過,只要進了那裡,根本不會知曉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給皇上彈琴?那老皇帝究竟是要聽琴,還是想要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