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王姨娘心裡的最後一根弦崩斷，雙手揪扯自己的頭髮，眼前浮現的全是沈氏各種神態的畫面，沈氏那柔和似水的音調陰森森地說着：“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一面說，雙眼一面流下血淚。（）
全是血！全是血！
王姨娘神智全失，揮手驅趕，尖叫道：“走開，走開！你去找涼國公，你去找他索命！不是我一個人害死你的，你去找他啊！夫人，賤妾不敢了，饒了賤妾罷！賤妾不敢了啊……”
觸手可及的東西全部被王姨娘打翻了，王姨娘渾身抽搐，到處找地方藏，最後藏在落地簾帳後面，不知又看見了什麼，竟然滿地打滾。
姜寶珠去拉她，她抓起姜寶珠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塊肉下來。
姜寶珠慘叫，想也不想，照着王姨娘的臉狠狠甩了一耳光，打得王姨娘朝後仰倒，後腦勺嘭地磕在炕沿上，翻個白眼，終於暈了過去。
姜寶珠雙目猩紅，捂着潺潺流血的胳膊，憤怒低吼：“姜明月！你到底要幹什麼！你害我害得還不夠麼？你害我姨娘做什麼？”
“我說了，這是她的報應。你聽王姨娘的話就明白了，她是害死母親的主兇。而且，當初父親發誓絕不爲難白龍，否則的話，王姨娘將會不得好死。可那次他的意思就是栽贓白龍偷盜，白龍丟了鑰匙，爲此捱了二十大板。父親破了誓言，王姨娘自然就遭報應。珠妹妹啊，我平常讓你多唸佛經，去除心底雜念，你偏不聽。舉頭三尺有神明，這話不是說着玩的。你和王姨娘謀害我和老太君、嬸孃，你的臉意外被毀了，應了報。王姨娘這番，既是應了父親的誓言，也是惡行反遭報應。”
姜明月娓娓道來，不緊不慢，鎮定自若，一點兒也沒被王姨娘的瘋癲嚇到。
姜寶珠心一顫，下意識地擡頭瞅了眼頭上，意識到自己的愚蠢行徑後，她目眥欲裂道：“姜明月，你也會遭報應的！”
“我行得端，坐得正，不怕報應。姐姐勸你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和王姨娘這麼慘，是老天開眼，種什麼因，得什麼果，皆因你們素日作惡太多而造成的。好了，王姨娘變成瘋子，她到底伺候母親一場，我去佛堂給她念唸經。”姜明月勾脣一笑，眸子裡卻沒半分笑意，雲淡風輕地警告道，“唉，珠妹妹，其實我更想給王姨娘念《往生經》。憑她方纔說的話，鬧到官府去，小妾謀害主母，其罪當誅啊！”
只有給死人才會念《往生經》，姜寶珠被姜明月眸中的寒意震懾住，眼睜睜瞧着姜明月離開了，哪裡敢攔她，生怕惹毛了姜明月，她和王姨娘今兒就得死了。
“姨娘，姨娘！”姜寶珠趕忙蹲身呼喚王姨娘，王姨娘沒反應，她招呼丫鬟，幫忙搬動。
瑞香、芫荽等人終於自由，魚貫而入，一個個斂聲屏氣，聽到這等秘辛，大家怎麼敢隨便開口說話，就怕一個口誤，被主子滅口了。
瑞香被攔在外面的時候留了個心眼，她瞅了眼姜寶珠被咬得血淋淋的胳膊，一腳飛快地伸出，又飛快地收回。
“啊！”瑞雪一個趔趄，撞上姜寶珠，恰恰撞到姜寶珠受傷的那隻胳膊。
胳膊上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姜寶珠揮手給了瑞雪一巴掌：“死丫頭，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她說不過姜明月，毒不過姜明月，難道還拿個小丫鬟沒辦法？因此，把對姜明月的恐懼和怒氣全數遷怒在瑞雪身上，又踢又打，等打累了才停手，厲聲罵道：“滾出去，莫在這兒礙人眼！”
瑞雪想要辯解，但看見姜寶珠那吃人的眼神，嚇得肩膀一縮，到了嘴邊的話就吞了回去，她朝後看了看，身後站了好幾個姐妹，根本不知道是誰陷害她。她直覺認爲是瑞香，因爲她跟瑞香都有可能提拔爲二姑娘的二等丫鬟，但是她沒有證據，又討了姜寶珠的嫌棄，怕是不能扳倒瑞香，反而再遭打罵。
百般思量，她現在得罪瑞香，以後沒好果子吃，只好捂着臉，委委屈屈地出去了。
安頓好王姨娘，姜寶珠讓人出去，她伏在炕頭大哭一場，抹抹眼淚，心中存着一絲希冀，希冀王姨娘是裝瘋，但等王姨娘醒來，不認識任何人，瘋狂打砸，她心底的那點希望瞬間幻滅，連忙吩咐人去找大夫。
普通大夫不比太醫，王姨娘的病情沒有半點起色，姜寶珠沒法子，只好把王姨娘關在屋子裡，喂藥的時候多喂安神藥，日盼夜盼涼國公回府爲她做主，有事沒事就哭一場。
過了兩日，瑞香如願以償提爲二等丫鬟，整個漪瀾小築和凌煙閣數她等級最高，天天掐腰責罵小丫鬟婆子們，好不威風。
瑞雪暗暗咬牙，不過她懦弱慣了，被打被罵也不敢吭聲。
姜老太君得知姜明月到漪瀾小築鬧了一場，什麼話都沒說，只讓郝嬤嬤震懾一下丫鬟婆子們，讓大家封口。
到晚上，夜深靜謐時，才和姜明月道：“唉，明月，你何苦惹得自己一身騷，王姨娘那種人自有老天爺給她報應。”
“老太君，老天爺只會降天災，焉知不是老天爺借我的手懲戒她呢？再說，我什麼都沒幹，只是告訴她事實，警告她和二妹妹莫再作惡。”姜明月輕輕捶着姜老太君的背，聲音無波無瀾。
想必姜寶珠和王姨娘會消停好一陣子。
“你呀你，我知道你是爲我出氣，不過，下次這種事交給郝嬤嬤去做就好了。由你做，終究在名聲上要吃虧。”姜老太君莫可奈何道，姜明月從小就是個有仇必報的性子，否則的話，也不會跟涼國公次次如針尖對麥芒，父女倆的關係水深火熱，越來越差。
這寧折不彎的性子，其實最像涼國公，而且比涼國公更誇張一些。
姜明月暗道，顧忌名聲，瞻前顧後，就會把自己憋屈死了，她這輩子纔不要再做那種蠢事。
而且，她不可能讓姜老太君出手，她跟涼國公父女反目，不希望老太君再跟涼國公母子成仇。
“老太君，我有分寸的。”姜明月如是答道。
姜老太君就知道她沒聽進去，幽幽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