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飯後,江落落又和寧兒回到秦家舊屋,在進巷子之前正巧看到有個雞販子在賣雞,還有七八隻沒賣掉,這會兒冬日暖陽已經不見,天越發的陰冷,那雞販子兩隻手互叉在懷裡取暖,頭幾乎要縮進脖子裡去,江落落見籠子裡雞的神態,便知道這個雞販子很老實,並沒有給雞灌沙漿,讓寧兒將那七八隻雞全部買下,讓這雞販子送到秦家舊屋門口了。雞販子見雞全賣掉,心情好極了,千恩萬謝的將雞送到秦家舊屋門口後喜滋滋揣着銀兩便離去。江落落還問清楚了雞販子的住處,因爲自己若要開飯店,雞是少不了的原材料之一,先備着再說。
一進舊屋,就看到兩個穿戴整齊的小傢伙迎上前來,三歲多點的是高遠的妹妹高瑩,雖然面黃肌瘦,但眉眼間倒顯了幾分秀氣,眼睛很大,撲閃撲閃,看起來還是很可愛的。比高瑩高一點的是一個小男童,雖然黃正卿告訴江落落,他已經六歲了,但因長期營養不良,看着似乎只有五歲多點。
江落落蹲下身來,拉着小男孩的胳膊問道:“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黎瑟。”表情清冷木然,氣質卻完全沒有一點瑟縮的小乞兒模樣。
江落落和寧兒將雞弄到後院的院子的小偏房,大概過去是個倉庫,房頂已破損,只是靠個門做做樣子,完完全全可以當成豬圈或雞圈。江落落和寧兒把雞趕進去以後,隨手撒了兩把米,拍拍手來到那男子躺的地方,那男子依舊躺着,一動不動。高遠和黃正卿正在給他擦身,炭盆中炭火正旺,屋子裡暖和了不少。江落落擡手試了試那男子的前額,高燒降了些,但還沒有到正常,便對高遠說:“高遠,今天晚上我把他交給你,你要不錯眼珠的盯着他,放兩盆清水在這個房間裡,窗戶不能關得太嚴,必須留個縫。煮開的水才能給他喝,不準喂沒煮開的井水,知道沒?還有若是他出的汗太多,記得要給他用熱水擦身,換一身衣裳,寧兒姐姐買了四套換洗的放在這兒,別忘了啊。好生照看他,他可是受了重傷,千萬馬虎不得。你們把他照顧好了,明兒我過來,繼續讓大家吃好的。”高遠滿口稱是,把頭點得象雞啄米。
又找到黃正卿說:“黃正卿,你十二歲,是這兒年紀最大的,我買了這麼多柴米油鹽,你要把它們都看顧好,如果有野貓,就把它養起來,這樣就不會有老鼠來偷吃。要照顧好弟弟妹妹們,那個受傷的大哥哥我讓高遠和陸昆正在照顧,你也幫忙看着點。晚上你們自己殺兩隻雞來吃,雞湯去了浮油給那個大哥哥喝一點。對了,你會殺雞嗎?”黃正卿點了點頭,江落落見他點頭又繼續說:“還有那包藥晚上也要煎了給那個大哥哥喝,都記住了?”黃正卿又點了點頭。
江落落接着又說了一些注意事項,這才離去。經過北元大街上的那個益春藥館,買了一套針包。到書院的門房那兒拿了各種調味料。吃罷晚飯。江落落便跑到了小廚房,找到正在收拾的玉嫂,她想制紅油辣椒,需要有人管着火,並拿出了一兩銀子,告訴玉嫂,可能要用她管三個時辰的火候,會耽誤她休息,但玉嫂二話沒說就答應了。江落落拿出在街上買來的擂鉢,(實際是江落落向一家藥鋪正在搗藥的夥計問的,這玩藝兒到底在哪裡才能買到,夥計二話沒說從閣樓上給她拿了一副,江落落眉開眼笑,塞了一兩銀子,夥計看她主僕二人的表情立馬就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把辣椒幹鍋炒脆後,捶成辣椒麪,用了菜油加香油和生薑末等,再文火煎炸,這的確挺考驗水平,不過江落落在外公酒店後廚房裡看這個套路N多次,自己也動手操作得很熟練了,於是紅油辣椒就在江落落覺得要頂不住快睡着的時候,終於制好了,油亮亮的紅色,看着就眼裡心裡都在饞!用了個瓦盆密封。江落落很興奮的搓着手回夕湄居。
哇!我明兒可以吃重慶口水雞嘍,想着美味的口水雞,江落落非常高興,回到臥房看到寧兒正在給她鋪牀,題蘭和題梅因寧兒的到來便不再近身伺候江落落,寧兒彎着腰,白玉耳環隨着她理牀的動作在她耳邊頑皮地搖動着。江落落見此情景興起了惡作劇念頭,她摟住寧兒的腰在她臉上“叭”親了一口,頓時寧兒的臉紅得象雞冠一樣。
“姑,姑娘,您怎麼能這樣捉弄奴,奴婢。” 寧兒有點不知所措地摸着被江落落親過的臉頰。
“哈哈,我高興嘛,對了,寧兒,你什麼時候生日?”江落落忽然想起來應該知道寧兒是什麼星座的纔對。對照一下以前看過的星座書,應該可以判斷寧兒的性格罷。她完全忘記了中午見到上官頊儀的那段不快樂。
“奴婢是八月廿九生的,屬狗。”寧兒若知道江落落在動這歪腦筋,肯定會覺得不可思議了。
“屬狗?你出生那年有閏月嗎?閏幾月?”如果有閏月,那陽曆就會後拖近兩個月,所以,一定要問清楚。
寧兒不知道江落落幹嘛問這個,但還是回答說:“沒有,不過第二年就有閏四月了。”
八月底生,那多半是天秤座了,怪不得寧兒身段勻稱,談吐得體,天秤應該是天生的外交家了,若自己要做生意,寧兒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又是屬狗的,對主人很忠誠。嗯,決定了,以後自己招員工一律要屬狗的!想到這兒,江落落用一種很欣賞的目光在打量寧兒。
寧兒對上江落落的目光,心裡一哆嗦,不知道爲啥自家姑娘用一種含情脈脈的眼光瞧着自己,背上一陣發冷,根本沒弄懂江落落在想啥。
“寧兒,現在挺晚的,你先睡。明天起來以後,我要先把秦家舊屋買下來。我們必須儘快離開書院,學堂要過了正月十五纔開課呢,打擾林院主這麼久,我實在是覺得不好意思。”江落落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氣便喝乾了。突然懷念在辦公室天天有茶喝的日子。嗯,明天去看看有沒有茶葉店,好點的茶去買點來。
寧兒歪着頭看了看江落落,點頭退下。屏風後面是寧兒已經給她準備好的洗澡水,江落落除去衣物,在浴桶裡舒舒服服洗了個澡,泡得暖乎乎的才鑽進被窩。
第二天,江落落用罷了早餐,與寧兒一同來到秦家舊屋,讓寧兒拿出了熱氣騰騰的饅頭給孩子們吃,將買來的土豆等蔬菜放到廚間去。
高遠已洗漱完畢,穿着寶藍色的棉袍,扎一條墨色腰帶,頭髮用一根寶藍色頭繩紮成一束,看上去雖然面黃肌瘦,但一雙烏溜溜亮晶晶的眼睛卻透出心底的清澈和幾分機靈,與頭一天那個髒兮兮的小乞兒判若兩人。
黃正卿過來給江落落道早安,他行的禮節非常標準,寧兒瞧了出來,問起黃正卿的身世,母親在生他弟弟時難產而死,弟弟因在母腹中時間太長窒息而死。原本是給工部侍郎林汝之當管家的父親,被人污衊偷盜主人銀兩又與府內丫環私通而趕出府,回到南郊老宅不到兩月,家中忽然大火,父親與姑姑都沒有逃出生天。而他當時才五六歲,又沒有生存技能,就只能在街頭流浪,沒被人拐來賣掉,已是萬幸。
“林汝之?”寧兒聽到這個名字,喃喃地說:“據說三年前他貪墨了巨銀二十萬緡,後被下令斬首示衆,家人都發配了。”
“林大人是個好官,他是被污陷的。”黃正卿似乎有點小怒。
江落落一愣,問道:“爲什麼這樣說?”
“我爹說的,我信他!他說林大人性子太剛,又見不得官場腌臢,遲早是要被人害的。”黃正卿說完就低下頭,也不知在想什麼。
從古至今,官場何曾完全乾淨過,國內的國外的,亂七八糟的事情也太多了,玩到底的那些人都是天生的陰謀家,自己能說什麼呢?想到這兒,江落落心裡長嘆,往後院走去。
秦家舊屋是三進院落,東西各有偏房,第一進院子是正廳長房,二進與三進及後院各有一個小廚房,也各有一口井,後院西側還另有一口井。二三進院間還有個小小的水池,水池東側還種着一株梧桐村,此時正是梧桐空留枝丫的季節。江落落一邊走,一邊還在想把這套屋子以最便宜的價格買下來,小小翻新一下,就帶着孩子們住這兒了,自己到古代來也算有個落腳的地方,這裡與別墅其實沒什麼太大區別。江落落總想着不能長住在書院。
轉來見到黎瑟坐在這男子的身邊,大口地咬着饅頭,看到江落落進來,忙站起來。江落落蹲下身,拿出了藥瓶,給他換藥,那男子只是微皺着眉頭,面色還是極度蒼白,但燒已退了下去,黎瑟看着江落落說:“昨晚是高遠和阿卿哥哥照顧的,他們倆輪換着休息,約摸卯正時分他才完全不發熱,然後換我來看着,他倆去睡。昨晚他們喂他喝了點粥,還有雞湯,昨晚他們在戌時給他吃的藥。不過衣服我們還沒給他穿上,他一直在出汗,我們就隔一會便給他擦身,炭火沒斷,熱水也一直備着的。”頓了頓又說:“丟丟現在正給他煎藥。”
“丟丟是誰”江落落沒想起來。
“就是左邊臉上有酒窩的那個姐姐。比我大三歲。她是兩年前從登州逃難過來的。”饅頭被黎瑟吃光了。黎瑟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棉袍子,頭髮也用了米白色的頭繩,身材雖然瘦小,但感覺思維清晰,若是加以訓練,也是個好苗子。
江落落給這個男子搭了脈,僅僅是略有好轉,江落落從藥瓶中倒出一粒藥丸塞到男子嘴裡,又餵了些水。再次給男子施針,江落落還是十分頭疼這個男子的傷勢,“姐姐,他昏迷都三天三夜了,今天是第四天,還沒醒,會不會死掉?”黎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這個男子。
“我也沒有把握,但我會盡力而爲。你們也要幫我一起好好照顧他啊!”江落落很捨不得這個人死,因爲又是施針,又是煎藥,還把寧兒治內傷最好的固元丹也用上了。若是這樣還會死在手裡,江落落肯定不會原諒自己。必須得儘快給他補足氣血,否則就算好了,也會落下病根,再者,冬天嚴寒,即便給他身下墊了兩層褥子,也架不住地上的陰溼寒氣。這是自己到這個世界救的第一個病人啊,觀音菩薩救苦救難,給點希望吧!江落落在心裡念着。
一聲很輕的呻吟傳入耳朵,江落落尋聲看去,那男子的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江落感覺是打開了寶石匣子一樣,光芒四射,露出一對燦若星辰的眸子。這是一雙非常能魅惑人的眼睛,裡面包含了驚訝、疑惑、痛楚、感激還有一些凌厲。江落落看呆了,她知道這個男子的確長得很英俊,是極爲罕見的美男,但沒想到他眼睛睜開以後更美了,全世界的花只能爲他一人綻放的感覺,讓人一看就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