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三個時辰,百名護衛就在離營寨五里遠的南坡搭建起了四座木房。有朱祁銘在場,這些護衛習慣了只管奉命行事,不問個中原由,建房畢,將周遭收拾整潔,便列隊辭去。
另有人送來被褥、熟食、糧食、炊具等生活必需品。
待護衛全都離去後,凌虛道長率人出了密林,入住木房,匆匆用罷晚膳。
朱祁銘隻身留在木房前,就想趕在入夜前,獨自幽會呂夕瑤,但凌虛道長守着木房大門,顯然並無半分放他入內的意思。
他緊緊盯着凌虛道長的臉, 雖然心中萬般不爽,卻也恨不起來,等腦中雜念稍有所斂,這纔看得仔細了,覺得凌虛道長的素顏極有特色,年近四十的她看上去似乎還不到三十歲的年紀,膚色白皙,一對細眉形如遠黛。
唉,可惜!她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個美人坯子。
凌虛道長一眼掃來,“看什麼看!”
“哦,小王以爲道長生得······”
凌虛道長臉色一沉,“嗯!”
“仙風道骨。”
凌虛道長雙眉一展,“廢話!殿下是領兵之人,天色已晚,該回軍營了。”
林中光線漸趨暗淡,山風勁吹,暮寒陣陣襲來。空氣中瀰漫着某種令人不安的氣味,一道悉索聲隨風飄來,細微至極。
朱祁銘拔出寶劍,豎起耳朵,目光卻緊盯着腳下的雪地。
“請道長守在這裡!”
丟下此語,在下一道悉索聲響起時,他驟然躍起,飛撲向東側的一片密林。
但見人影綽綽,刀光疾閃。甫一交手,一聲尖嘯,寶劍盪開了數柄長刀,在一陣輕咦聲中,數道人影仰身便倒。朱祁銘快如閃電地抓住一人的衣領,將他死死按在地上,寶劍須臾間便抵至其人脖頸處。
“越王殿下,小的是錦衣衛百戶蒯吉!”那人慌忙叫道。
那邊五人從地上爬起身來, 跪在那裡連連磕頭,“小的們不知殿下在此,如有冒犯,還請殿下恕罪!”
藉着昏暗的光線,朱祁銘看清了衆人身上的飛魚服和掉在地上的繡春刀。他鬆開手,起身收劍。
“都起來吧。說,你們爲
何來此?”
“小的不敢欺瞞殿下。”蒯吉抱拳施禮,“奉馬指揮使之命,小的們四處搜尋呂小姐的下落,只待找到人後護送她回家。日前接到線報,說有不明身份的人挾持呂小姐來到了宣府,所以,小的們一路追蹤而來。”
但聞蹄聲大作,一隊巡邏的護衛朝這邊疾馳而來。“何人在此?”
朱祁銘瞟一眼遠處模糊的人影,轉視蒯吉,“你們快走,不可再來此地。潛行至營寨重地,一旦發生誤會,刀劍無眼,不可不慎!”
“是!”
蒯吉行罷禮,帶着手下向南坡奔去,其身影轉眼就消失在蒼茫的暮色中。
蹄聲近前,一名總旗勒住馬,急急跳將下來,“原來是殿下!”舉目張望一番,“方纔小的聽見這邊有動靜,殿下沒事吧?”
“本王能有何事?”朱祁銘擺擺手,“你們快去別的地方巡查,不必再來此地。”
“是!”總旗翻身上馬,遲疑一番,“殿下一人在此,多有不便,不如留下二十騎人馬跟着殿下。”
朱祁銘再次擺手。
“殿下保重!”
蹄聲驟起,片刻後,四周的山林恢復了平靜。
朱祁銘回到木房前,就見凌虛道長手執長劍,一副全神戒備的樣子。“是何人尋到了這裡?”
“錦衣衛。”
“哼,錦衣衛耳目衆多,怎麼移花接木都瞞不住他們!”凌虛道長嘀咕一聲,收了長劍,轉身朝東側林密之處走去。
你總算知道警戒了!朱祁銘竊喜,一步跨入木房。
屋內未燃燭火,光線極暗,一眼望去,模模糊糊的分辨不出人影,就像提前入夜了一般。在靠近門邊的一隅,一雙眼眸微微發亮,還有一道醉人的幽香,令朱祁銘怦然心動。
他快步上前,握住了一雙溫軟的纖手,那雙纖手微微掙扎了一下,就放棄了任何的抵抗。
“聽說你曾深陷重圍,往後可得當心些,省得我······別人替你擔心。”
朱祁銘暢然一笑,“無妨,有佛祖保佑,我不會有事的。”
話一出口,心中突發奇想:有朝一日我若戰死沙場,你會爲我哭泣
麼?此念雖然悽楚,卻也令人期待。
感覺到有溫柔的氣息拂頸,心中一動,就想攬她入懷。
“咳!”
不遠處響起了凌虛道長的咳嗽聲,於是,那雙纖手緩緩抽離了他的手掌。
你有病不會早點治麼!朱祁銘無比憤怒地望向門外,就見凌虛道長模糊的身影正向這邊移來。
“殿下快回吧, 主帥不可擅離軍營片刻。璇惠,你叫上三人與呂姑娘作伴。”
“是。”不遠處傳來璇惠的應承聲。
就你知道得多!朱祁銘怒視凌虛道長,片刻後嘻嘻笑道:“道長,呂妹妹說過,她曾無意間聽見有人密談,言及小王。小王還未問明此事的來龍去脈呢。”
凌虛道長略一遲疑,“有話快說,貧道就守在門外。哼,貧道不放心,殿下生着一雙風流眼,多半是個負心之人!”揮退已至門前的璇惠等四人,“大家別生燭火,這木房子須防火防盜防······越王。”
道教中人愛行俠仗義不假,但也管不了世間男女私情吧!朱祁銘氣得不輕,一旁的呂夕瑤卻在竊笑。
呂夕瑤斂住笑,語氣有分肅然,“那日聽三人說了會話,我總算聽明白了,三人原來都是襄王府的人!那名內官姓江,其中一人稱他爲‘江公公’。”
襄王府?時隔近十年,終於有人再次言及自己的親叔王,心中縱有萬般不情願,但他無法不腦洞大開,去觸摸被他刻意收藏起來的昔日疑雲。
還有,江公公?江源?一念及此,當年那個突然現身於皇城的陌生內侍的面孔就映在了他腦海中,發生在奉天殿的突兀一幕倏然浮現在眼前。
“誰!”
門外響起凌虛道長的喝斥聲,輕細的破空聲隨即飄了過來。
朱祁銘拔出寶劍,緊隨凌虛道長奔向西側的一處崖壁,就見有數點人影在晃動,那些人顯然是想逃離此地。
“站住!”
朱祁銘一聲斷喝,飛撲過去,生生擋住了那些人的去路。
“越王殿下,別誤會,灑家是馮鐸。”
馮鐸?不知爲何,朱祁銘定在那裡立馬就咬緊了自己的牙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