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泰?朱祁銘覺得趙國泰等人的一身裝扮足以以假亂真,恐怕現場誰也不會懷疑他們“兀良哈人”的身份,不過,這言談舉止卻無法讓人恭維,再表演下去多半會露餡。
好在女真衆豪傑被怒意矇蔽了心智,何人還有閒心去分辨來人身份的真僞?衆豪傑當即邁着沉沉的步子,緩緩逼上前去,與兀良哈人形成對峙。
切!穿得像個叫花子,生得獐頭鼠目,連咱們女真人都不如,還想搶走咱們的女神,也不稱稱你一身的骨頭有幾斤幾兩!
趙國泰故作怯狀,招呼部屬調轉馬頭,倉惶遁去,途中回首厲聲道:“等着,大軍一到,此地就將血流成河!”
王烈隻身匹馬追了上去,女真人卻駐足不前。
董山撇撇嘴,“這些兀良哈人自己也有‘巴圖魯’,派個模樣出衆的巴圖魯前來打擂臺,多說些好話,咱們多半會準其比武,豈不方便?這下倒好,派了幾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傢伙前來強搶,還打着瓦剌可汗的旗號,他們好傻呀!”
朱祁銘隻眼斜視董山,心中暗自嘀咕起來:你不傻,你智商高,簡直高到了二百五的程度!
李滿住倒是心思活泛,“誒,殿下,方纔那人一口漢語說得相當流利,令人詫異。”
此言一出,凡察、董山二人立馬一臉疑惑地看向朱祁銘。
朱祁銘微微昂首,“有都督夫人流利麼?”
凡察展顏一笑,“殿下說得是,凡事都有例外。嗯,雙方語言不通,那些兀良哈人張口就說漢語,許是想讓咱們都聽得懂不是!”
朱祁銘嘿嘿直笑,一隻手搭上凡察的左臂,“都督睿智!”言畢側過頭去,一個勁地腹誹:這又是一朵智商高到二百五的奇葩!
凡察好不得意,一張老臉立馬笑成了菊花。
“咱們與兀良哈人之間雖偶有不快,但如此欺上門來的事還從未發生過,嗯,那只是幾名蟊賊而已,不值一提。”李滿住在一旁裝起了深沉,“凡察將軍,既然越王殿下只想看看熱鬧,咱們不妨依計行事,讓三千豪傑
奔赴鴨綠江邊,顯顯身手。”
進犯朝鮮?抱歉,這個真不能給你點贊,否則你頭腦一熱,一路殺奔過去,豈不是會拉高女真、朝鮮之間的仇恨值,而便宜了瓦剌人?
迎着李滿住、凡察、董山徵詢意味極濃的目光,朱祁銘不無惋惜地道:“哎呀,看來本王白跑了一趟,鴨綠江邊的熱鬧本王可不想看!”
凡察笑色微斂,語氣顯得相當的誠懇:“其實,女真諸部都願意聽從殿下號令。”
都想乘大明危難之際,各打各的小算盤,是麼?朱祁銘心中有氣,生生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臉色不大好看。
恰在此時,王烈策馬而回。
“唉,還是讓那些兀良哈賊人逃脫了!”王烈看似沮喪地嘟囔一聲,跳下馬背,快步至朱祁銘身邊,附耳道:“殿下,三千兀良哈賊人距此不足五里。”
朱祁銘點點頭,一把拉住凡察,低聲道:“麻煩來了,方纔那十人恐怕不是小毛賊。”瞥見受了冷落的李滿住、董山臉上都掛着一副深宮怨婦般的表情,當即招手示意二人近前,“哨探來報,兀良哈大軍已距此不遠!”
大軍?兀良哈三部還有大軍嗎?凡察、李滿住、董山將信將疑,遲疑片刻,三人不敢大意,便分頭去召集部屬列陣。
王烈揮手號令四百家丁擺好陣勢。那三千女真豪傑許是察覺到了現場如臨大敵般的氣氛,紛紛退至露臺前,各自亮出兵器。
但聞露臺正前方蹄聲大作,煙塵裹着蜿蜒而來的騎隊,勾起了人們對於不速之客的疑慮,空氣中飄蕩起一絲敵意。
蹄聲漸歇,兀良哈軍駐馬,前排五人距露臺約二十丈遠,後隊人馬被樹林掩住,粗略望去,其人數仿若不可勝計。
莫非兀良哈真有大軍?凡察、李滿住、董山相繼回到朱祁銘身邊,眼中透着分不安。
忽見前方蹄聲又起,一名兀良哈人將一柄怪異的十字刀架在右肩上,策馬徐徐前行。那人的身材甚是健碩,濃眉大眼,姿容倒也不怎麼令人生厭。
這便是兀良哈最傑出的巴圖
魯?莫非他想過來與這裡的主人交涉,以討個參與比武的資格?
激動人心的時刻終於到來了!
腦中閃過此念,朱祁銘迅速向王烈使了個眼色。
凡察正想開口發問,卻聞王烈振臂而呼:“絕不能讓賊人擄走葉赫那拉氏!”
“嗚嗬!”
三千女真豪傑發出震耳欲聾的吶喊聲。
那名兀良哈巴圖魯稍一愣神,就聞“嗖,嗖”兩聲,兩道羽箭自四百家丁陣中飛出,帶着沉沉的勁力呼嘯而來。那人當真是驍勇,猛一翻肘,十字刀快如閃電掠向疾速飛來的箭矢,“當,當”兩聲,羽箭墜入林中。
可是,下一刻,一片箭雨朝他兜頭罩來,襲向他周身的不同部位,如此綿密,連十字刀也救不了他的性命。
箭矢入肉透骨的恐怖聲響過後,人們舉目望去,就見前方多了只碩大的刺蝟。
彪悍的巴圖魯脖子一仰,把人生最後一點視力用在了遙望露臺一側的錦帳上,墜馬前,想必腦中還殘留着一絲困惑:尼麼,老子只想明着爭搶錦帳上的金刀,還有帳內美人,你特麼卻用暗箭招呼老子!
殘酷的一幕喚醒了兀良哈人體內原始的血性,但聞怒吼聲彙集成雷,掠向天際。
整個大地似乎都在顫抖!
怒吼只維持了短暫的一瞬,接下來,火銃刺耳的“砰砰”聲響個不停,蓋過了現場所有的人聲。
駱漢率六百神機手藉助樹幹的掩護,以永樂皇帝發明的“三三制”陣型,把火銃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無數兀良哈賊人陸續應聲墜馬。
“嗷!”
前隊兀良哈人如野獸般嗷叫着,策馬撲向露臺,但迎接他們的是建州三衛滾滾鐵騎的無情碾壓,還有四百家丁、三千豪傑的瘋狂側擊。
殘存的兀良哈人絕望地打量着同伴的屍體,最終把滿腔的怒火發泄在了錦帳上。絃聲驟響,一片箭雨飛向錦帳。
在朵兒真索的驚叫聲中,王烈縱身而起,無比瀟灑地揮動着長刀,將如蝗的飛矢化作繽紛的遊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