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根火把朝着晉陽城內移動,一眨眼就進了城。
再說姬重陽,他走的很順利,銀尖錐機關被葉香馨破壞,火八卦不知爲何也沒了動靜,直到那遍佈琳琅珍石美玉的房間,都沒有任何一個人阻攔他。
將姬姜的屍體莊重的放在內室牀上,找來一塊綢布將他全身附上,靜靜坐在邊上,靜靜等着……
他想到這間密室來結束一切,趙氏孤兒由姬姜引起,由姬重陽結束,從此再沒有關於趙國的真相。
“唔,果然還在這裡”他自言自語,帶血的竹簡躺在地上,看來是葉香馨打暈他時將書簡留在了密室裡。
“昔日愛慾不靜,思及舊情,每月盈之時私會於此”他早已看過。
再往下,帶有血漬的刻字慢慢被展開,藏了數百年的秘密即將呈現在他眼前。
“長與幼,親與疏,最難更改,兄待我如珍,朔待我如寶,擇其一而選,何其難矣?”
原來莊姬心中喜歡的是兩個人,朔,自然就是她的夫君趙朔了,而兄,兄難道是晉成公?
“朔遠征,莊姬與兄久會於此……”後面一段被人用利器刮掉。
“下宮之難,兄藏我於此,士大夫六家尋我而來,無功而返,復年,生一女,名悔”
落款趙朔妻莊姬。
“悔!!”姬重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莊姬的孩子,是個叫趙悔的女孩兒,而不是趙武,既然趙武不是莊姬的孩子,那麼他又是誰的孩子?
可惜寫到這裡,竹簡就再無記錄,接下來的,全都是趙莊姬的悔過之言,悔過自己的水性楊花。
可以想到,最後一筆落下時,莊姬受不住自責自殺而亡,血染竹簡。
這便是女人,一個可憐的女人……
下宮之難,卻有莊姬攜子躲進晉宮之說,這竹簡中卻寫道莊姬是在密室裡產子,唯一不同就是下宮難爲史官所寫,這卷木簡是莊姬親寫,兩相比較,姬重陽當然更相信故事中人所記。
他手中拿着竹簡,同時將姬姜的那塊通古筏攥在手心,把信息傳了進去,然後將它放回原處。
“到底是誰的孩子呢?”他自言自語。
“趙悔當然是莊姬的孩子!”陰暗角落中,又一次傳出可怕的聲音,咔咔。
“沒想到你連我去了哪裡都能猜到”
“你忘了,這密道是我和姬姜早就來過!”
“哎,大伯想不到你是個人面獸心的傢伙”
“那是他自己太天真,連好人壞人也分不清楚”
“那天在晉王宮,什麼銀光滿堂,什麼被侍衛發現,全部都是在演戲,密道入口在哪裡一早我就知道,如果不是這樣,怎麼騙得倒姬姜?”
凌鏢一瘸一拐走出來。
“可惜可惜,姬家的人,智慧超常的必然武功不濟,武功出衆的必然蠢若木驢,如果都是姬夏這種,那我們才真是無法在世間立足的一方”
姬重陽雲淡風輕,既沒有因爲凌鏢的來到而太過吃驚,也沒有因爲他說出害姬姜真相而激動:“姬家的人,就算只有一樣,也能把你們玩的團團轉了”
“非也,非也”
凌鏢不着急,他知道這地方再難有人找來,就算有,他一人也足夠應付,他想跟這個快死的人說話,因爲跟他說話就像在跟姬姜說話一樣,他搶了姬家兩個男人心愛的女人,這種快感做任何事情都難以代替。
“姬姜武功確實高,但是隻有在和姬夏一起時,纔是我們的威脅,師父爲了剪除這對未來組織上的大敵,才特意與我演上一齣戲”
“嗖~”數十隻飛箭直射凌鏢,凌鏢看也不看,一擺手輕鬆撥開,走到石桌旁,背對着姬重陽點燃兩根手臂粗細的白頭蠟燭,又藉着蠟燭的火光薰了一塊黑色物事,空氣中立時佈滿了令人沉醉的甜香味,他點的東西,居然是千金也難換一兩的龍延香。
“別白費力氣了,功夫練到我這種程度,區區暗鏢連皮毛也傷不了”
“你看晉成公的手筆如何?這滿屋珍寶,都是他爲莊姬選來解悶的”
桌子上放滿了斗大的珍珠,書畫列國志幾乎都是原版,能將這麼多珍貴物品收集起來而只爲一個女人消遣,這個魄力,除了他也沒人能和肯拿出來。
“成公如果用這筆錢招兵買馬,或者發展晉國農商業,可能早就位列衆諸侯之長了”
“沒錯,但我告訴你,成公絕對不是廢物,他是個絕世天才,一個真真正正的天才,不過被女人毀了”
“何以見得?”
“你以爲韓趙魏知欒郤沒有野心麼?不他們有野心,而且野心蓬勃,不光趙朔如此做,以上那幾位掌權大夫都逐漸架空自己主子的權力,意圖瓜分,成公愛極莊姬,但是危機時刻,他還是把自己青梅竹馬的妹妹嫁給了趙朔,更極力拉攏韓魏兩家,以換取晉室百年平安,然而有人高興自然有人哭,知,欒,郤三家卻因此大有不滿,感覺被威脅到了地位”
韓趙魏三家與晉王結盟,要對付的自然是另外三家。
“後來,就有了下宮之難,趙氏孤兒,始作俑者,其實是知欒郤三家,聽說那天風雲變色,趙家血流成河,就連半歲嬰孩也不放過“
“什麼屠岸賈,呸,純粹是一個虛構出來的人物,公孫杵白和程嬰也只是兩個名不見經傳的的小人物”
一邊說他一邊繞着房間輪廓,將一根根蠟燭點開,房間越來越亮,各種奇珍異寶好似美人般徹底展示出它們的絢麗,簡直美輪美奐。
“內要穩住衆大夫,外要穩定農商,還要給心愛女人收集這些鉅富都不敢摸的寶物,在手中所握權力極微小條件下依然讓晉國安穩數十年,令強秦不敢冒頭,鄰國不敢滋事,這難道還不英明麼?”
“確實難得”
“哎,那時成公只拿出這裡一件寶貝當做酬勞,就讓我組織前輩甘願替他掩埋史事,更要求爲莊姬留下一個美名”
“你麼照做了?”
“當然,誰會跟錢過不去?”
姬重陽腦中將所有線索像穿珠子一樣穿在一起,拆拆分分,又組合拼湊,真相就浮出水面:百十年前,晉成公把她下嫁給趙朔,趙朔對莊姬百般呵護,但是在她心中地位卻還是比不上成公,所以兩人在暗中常年私會於秘室,直到三家屠趙氏,趙朔亡命,莊姬纔回憶起他對自己的好來,不知因何原因自責而死。
莊姬留下的孩子,叫做趙悔,可能就是爲了悔過自己的錯誤,但這趙悔到底是不是趙武呢?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趙氏孤兒,是知,欒,郤相互串通顛覆趙氏的大計策,後世將罪怪在成公愚昧和一個莫須有的屠岸賈身上,真是大錯特錯!
脈絡逐漸清晰,從百年前延長到今日。
寒刀統領的刺客組織,除了負責聯絡中原各地刺殺任務,還有一項最重要經濟來源,就是負責掩蓋事實,無論是弒君殺父,還是大逆不道的人,似乎只要有錢,組織就能負責替你牢牢控制住史官的筆桿,就算變渾濁爲清澈也不在話下。
姬姜與姬夏盯上了趙氏的秘密,誰料想凌鏢和上一屆寒刀統領同時也盯上了他們,刺客組織是千年前貴族專門針對姬家而建,並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們手中有通古筏這種東西,只要有這個東西在,世間上的歷史便總會留一分正直,所以他們要知道這上古神器的用法,從而抹掉最後一段段真實的歷史。
凌鏢與他師父合謀,將姬姜騙過,盤踞在他身邊希望探聽一些秘密,即便這樣親如兄弟,姬姜也沒有提過任何通古筏的用法,反而久了會讓他真的探出趙氏秘密。
他不耐煩了,下藥將姬姜身上的所有東西盜走,並在他找到黑鴉山後囚禁了他,這一囚就囚了幾十年,直到重陽他們尋到這裡。
姬家確不知道這個組織會針對他們,姬姜中了他們的詭計,姬重陽同樣中了他們的詭計。
從他和文華在茶寮中開始,就一直陷入在他們安排的圈套中,瞎眼老人就是凌鏢,凌鏢就是寒刀,他那一番話說得聲淚俱下,先騙得兩人同情,再苦苦央求解趙氏之秘,酒店一戰,將丁四郎和葉香馨安排在兩人身邊。
凌鏢發現姬重陽對葉香馨並不在意,甚至有些抗拒和逃避,所以想出毒害孤兒這一招,用劇毒碧玉羅將孤兒殘忍殺死,並且令葉香馨去尋重陽,也就有了後來破廟一幕。
姬重陽果然上套,尤其是經過晉王宮秘室冒險之後,兩人感情大增,但是還打不到捅破窗戶紙的地步,凌鏢這時急了,不讓葉香馨做他最親密的人,就永遠無法探得半點關於通古筏的口風,正在這當間,赤明澤又巧不巧的在他們身後出現,於是他狠下心,編排了肥人,鷹眼,異裝女人去送死。
姬重陽終於放下了芥蒂,葉香馨成功與他走到一起,但這時他們也在赤明澤手中……他也想不透凌鏢是如何學會使用催眠幻術的,不過這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