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早,李眠兒感覺自己好像又醒在周昱昭前頭,這只是她自己的判斷,事實是不是如此她可不敢肯定。醒了她便不想再睡,她知道某人極度神經敏感,萬一他還在睡夢中,那麼稍稍一丁點的動作便能將他弄醒,這樣難得的機會她可不想錯過。
遂爾除了眼睛,身體的其他部分她一動沒有動,因爲是仰躺在周昱昭的臂彎中,要想看到他的臉,必須側過眼球才行。於是她斜着眼睛,瞥眸看向枕邊人。
大半個月沒有奔戰,整日僅僅是來往於書房與城內各處,再加上幾分志得意滿的滋潤,某人養得已是面白膚潤,更顯五官如雕琢一般。
李眠兒忍住伸手在他臉上撫摸的衝動,目光在他的五官之間逡巡,間或視線輕掃一眼他袒露出來的一截寬闊結實的肩頸,而每掃一眼,她就禁不住面紅耳赤,因爲眼前總是浮現昨夜周昱昭與自己上演的片片段段,可她偏又擋不住誘惑得一看再看三看。
此時此刻,李眠兒覺得自己的嘴裡心裡全身血液裡都在流着比之蜜還要甜的東西。她不免幻想,倘若時間就這樣停止那該有多好!
貪孌地用目光將周昱昭一遍又一遍得描摹和觀察,似乎不把他臉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記在腦中就不罷休。李眠兒一邊看着,一邊暗想:原來自己也是這般眷戀他的一副皮相!如果他要是沒了這副皮相,自己會不會依然一樣得愛戀他呢?
李眠兒眨眨眼,很快她就自問自答:自然是會的!於自己來說,他不過碰巧生了一張好皮囊而已。
抿嘴無聲輕笑,其實不止一次地,她想好好地把他看一看,可每次抵不住他一雙奪人魂魄的利眼,爲了躲開他的懾人的目光,她也只好作罷。
難得這傢伙能安靜地任她盯看這麼老大一會兒,李眠兒不願白白浪費這樣的機會。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細看個夠。
看着看着,她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伸出手撫上週昱昭的臉頰,手指流連在他的眉眼間,可半晌過來,他仍一動不動地側躺着。
李眠兒知他醒了卻愣是裝睡不願睜眼,於是指尖悄悄地在他的脣尖兒上用力一掐,周昱昭終於吃痛生了反應,卻是口一張將她的半根手指裹於口中。
李眠兒慌得忙將手指往外一抽,周昱昭也不睜開眼睛。極爲淡定地快速由含改爲咬。依然把那半根手指控制在嘴裡。
恨恨地噘了噘嘴。李眠兒忽地冒起玩心,她瞅見周昱昭高挺筆直的鼻樑俊美之極,又瞧自己的半根手指夾在他兩瓣薄脣之間,於是頭往前一勾。貝齒輕啓,一口咬上他的鼻尖。
周昱昭輕呼一聲,並不閃開臉,而是以攻爲守,一個轉身將整個身子覆到李眠兒的身上。
“嚎!”李眠兒受壓不過,嘴巴張開大口呼吸,嘴巴這麼一張,自然貝齒跟着一鬆,自然順勢就放開了周昱昭的鼻尖。
終於睜開眼來的周昱昭。雙目炯然地俯視身上的李眠兒,薄脣輕勾:“看來你還是蠻有精力的麼!要不要我再……”
“不要!”李眠兒一看到他眼中的狡黠就知道他所言何意,趕忙就搖頭否斷他剛說至一半的話。
“呵!”周昱昭溢笑出聲,摟住李眠兒腰身,將她掰起。反爬在自己的身上,二人面面相對的姿勢,然後他把雙手枕到腦後,眼中含笑地問道,“眠兒不要什麼?”
“……”聞言,雖曉得他故意戲謔,但李眠兒羞得語塞,一時不知如何應答。
“眠兒竟是知道我再要做甚麼?”周昱昭似乎沒有罷手的意思,繼續調侃。
捕捉到周昱昭臉上促狹的神情,李眠兒不願與他再就這個話題糾纏,便轉移注意力道:“天色不早了,該起來準備了,今日長公主還要過府來一趟呢!”說着,她已作勢起身。
不料周昱昭飛快地從腦後抽出兩手,扣住她的腰身,將她重新壓爬在他的胸膛前:“她就算現在來了,只讓她等着便是!”
“你……”李眠兒恨恨地在他胸口處捶了一拳頭,“她好歹也是你的親姑奶奶,怎好這般待客?”
“她是我親姑奶奶沒錯,可相較我的親孃子,我當然是要偏袒我親孃子的了!”周昱昭曲起膝頭,將身上的人固定住,然後重新枕回手臂,極是懶散地語道。
“親孃子”三個字一入耳,李眠兒面上一熱,儘管事實上她一早已是周昱昭的人,但親耳聽到他這樣稱呼自己,她還是忍不住害羞。
不敢再往下接話了,越接她就越被動,周昱昭話不多,不代表他不會說話,他一旦說起話來,能把人活生生地給噎死。李眠兒暗地搖頭,決定識趣地緘默不語了。
然而,她不接話,不代表周昱昭不會主動找話:“前些日子,你讓戚三去了趟長白山?”
還好說得是正經事,李眠兒這個念頭才落地,轉而又覺得這個正經事她不知該怎麼回答,心裡叫苦不迭,反寧願他繼續胡拐八繞些無關痛癢的話來。
可在這人面前,片時的打愣都能讓他起疑,只得泰然自若地即刻迴應:“沒錯!我讓戚三親自跑了趟長白山!”
“怎麼,打算把顧長山接過來?”周昱昭自是知道李眠兒還惦記着顧長山。
李眠兒沒有正面迴應“是或不是”,而是直接答道:“我卻不知他樂意不樂意!”
周昱昭只當她的意思是說她不知道顧長山樂意不樂意來開封,卻不疑有他,悶悶地說道:“不管他樂意不樂意,你的這份心意他是領到了!”
李眠兒闔下眼簾,輕輕點點頭,心裡頓時一黯,可又不想被周昱昭看出來,遂岔開話題:“秋尼爾嘉那裡,你沒有什麼安排麼?”
想到昨日下午秋尼面上的神色,她不無擔憂。
“他昨下午同你說什麼了?”一提到秋尼,周昱昭臉上懶散的神情一掃而光,雖不至於冷酷,但也離冰霜差不遠。
“倒沒說什麼,只是我有些擔心!這樣關鍵的時刻,又皆聚集在京都!依我看,你不要太冷落他!”李眠兒說着,心裡的擔憂愈甚,假如秋尼一個不高興,轉投太宗皇帝那邊,他們兩下串通起來,那麼局勢頃刻間就會大逆轉,花落誰家,再次變成一個懸念。
話說得很隱晦,但周昱昭是何等精明之人,李眠兒話中之意,他很快領會。
冷落!
近來,他確是有意在冷落秋尼,不爲別的,只爲秋尼幾次三番趁他不在時打擾他的眠兒,這讓他心裡不免生出疙瘩。因爲潛意識當中,他一直還在爲聯盟一事耿耿於懷,總覺得以秋尼的性子,他不可能那麼爽快地、沒有附加任何其他條件地放棄眠兒。
然那件事,他也僅僅停留在猜疑上,抓不着撓不到,沒有十足的把握。無法,他便將心底的怨氣隱隱表現在對秋尼的接待上。
眠兒提得對,事情沒到最後一刻,仍有許多未知數,秋尼一樣也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未知數,是自己大意住了,既然決定把他看在身邊,就得看緊了,可不能讓他在家門口翻出濤浪來。
這番想來,周昱昭便不想在牀上再賴下去,他伸手兜住李眠兒的臉,在她的嘴上狠狠啄了一口,方纔放開她,與她一道起牀更衣洗漱。
待他們從裡間出來時,已是辰正時分。
這是入住武王府以來,周昱昭首次在李眠兒的閨中度夜,外間的僕侍不免暗暗有些激動,所以,看到他們二人從裡間出來時,皆面帶興奮地圍着侍候。
又約摸半個時辰後,正好周昱昭和李眠兒在昭園用完早膳,外頭有人報,長公主一行離武王府還有一柱香的車程。
李眠兒聽後,瞥了瞥一旁的周昱昭。
長公主理該一個時辰前就出了宮門,可下面的人這會兒纔來報,分明昨日就被事先吩咐過了,周昱昭一早就知道長公主離宮的具體時點,以及她抵達武王府的時點。
想此,李眠兒恨不得自己的目光能化作一根長鞭,就如周昱昭腰間的那條一樣,只要甩兩下眼球就能抽打,若此招可行,她定要狠狠地給周昱昭甩上兩鞭子。
虧他一早上還若無其事地說那麼一番話,什麼親姑奶奶、親孃子的!哼!
接到李眠兒看過來的眼刀,周昱昭擡眸,衝她幅度不大地擡擡下巴,勾勾嘴。
李眠兒見他面帶得意,乾脆扭開臉去。
他二人這樣你來我往的幾個動作,在旁人看來便是鐵錚錚的眉來眼去呀!
巳初一刻,長公主的車駕來到武王府門口,周昱昭帶着李眠兒端坐於前院會客廳堂中,卻沒有迎到門口去,當然長公主也不是在武王府門口下的車駕。
因爲她此行本着低調行事,遂所乘之車不過是由兩匹馬所拉的普通車駕,所以,到了武王府門前連換車的功夫都免了,由人領着直接駕到前院子裡才停下。
這時,周昱昭方起身,領了李眠兒還有一干近臣,一道來至長公主車駕前。
李眠兒看了看駕車的車伕,又看了看普通不能再普通的車駕,周邊連個像樣的護衛都沒有。
長公主果然膽色過人,不愧是見過陣仗的,她這般用心,除了表明她的立場之外,更是表明她對這個侄孫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