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都燒有地龍,溫度和外面簡直是天壤之別,只是心裡有事,李眠兒直到子時還沒有睡着,而隔壁也一直沒聽到動靜,周昱昭還沒有回。
約摸醜正時分,屋外輕輕響起叩門聲,正好三連聲,李眠兒迅速坐起,披上棉披風,然後才讓守夜的丫環紅蓮前去開門。
門閂纔將挑開,周昱昭就飛旋着進了屋,接而轉身掩緊門,是以室外的寒風還來不及灌進來,已被他關在門外了。
周昱昭還是白日那身厚質束身錦衣,也沒罩件大氅,外面冷風刺骨的……
“屋裡有現成的熱水,你喝兩盅再休息?”李眠兒雖問着,不過已經示意紅蓮倒茶了。
周昱昭只得點點頭,見李眠兒走近,便伸手替她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明日一早我出門一趟,可能很晚纔回,你不要隨意出門!”
“嗯!”李眠兒接過紅蓮遞過來的茶盞,捧給周昱昭,“駙馬醒了沒有?”
周昱昭低眉覷着李眠兒捧過來的茶水,瞧她的動作嫺熟自然,目光不由呆了呆,什麼時候,他們這麼默契了,就像已成親多年的夫婦!
聽到李眠兒問及王錫蘭,周昱昭回神,低低迴了句:“剛從父王那裡過來時,錢大夫纔給他複診了一下,情況沒有變糟,還算穩定!”
中箭暈迷倒地,又是在這麼寒冷的天氣裡,若不是他身體底子好,半個時辰都可能被徹底凍死,何況找到時已是一個半時辰之後。
李眠兒聽了這話,心裡明白:沒有變糟,那就是還沒有醒過來。
“金川呢?”李眠兒到房間後纔想起金川來,自出了客棧,就沒見他的身影。一路上自己又心神不寧,也沒注意他跑哪去了。
“父王有事交給他做!”話聲將落,周昱昭放下手中的茶盞,兜手就把身前的李眠兒打橫抱起,三兩步跨到牀前,解開她脖間的披風,然後將她塞入被窩裡。
李眠兒一聲驚呼都來不及發出,就被周昱昭拿被子捂得嚴嚴實實,動彈不得。
周昱昭待李眠兒定下神來,才努嘴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我去歇了!”
李眠兒瞥了眼門邊的紅蓮。縮着脖子,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目送周昱昭出門後,心頭卻五味雜陳。一夜輾轉反側,連做幾個惡夢,醒來時天已大亮。
一問紅蓮,周昱昭寅末就出門了,也就睡了一個半時辰而已。
吃了早飯。尋不着什麼事可做,李眠兒乾脆在狹仄的屋內練起影遁,自從中秋之夜,她這門功夫又上了層樓,幾乎可以運用得隨心所欲了,不過。學無止境,何況與周昱昭比起來還是有提升空間的。
想到王錫蘭還躺在牀上沒醒,李眠兒隔兩個時辰就打發紅蓮前去探看一下。不過始終沒見他醒轉。
第二天還算風平浪靜,至少城樓內沒聽到什麼喧譁聲,且紅蓮出去幾趟也未發現什麼異常。
如果皇上回來的話,她們離得又不遠,按理應該聞得動靜的。
晚上。李眠兒本欲等周昱昭回來後再睡的,只是直等子時。仍沒見他的身影,等着等着就迷迷糊糊睡過去了,不想一覺又睡到天亮,眼一睜,就撐起身子:“紅蓮,昨晚世子爺回來沒?”
“嗯,回了!還過來瞧您一眼呢!”紅蓮抿嘴輕笑。
“什麼時候來的?”李眠兒披起衣服,暗恨自己怎麼又睡過了。
“大概醜末吧——”紅蓮伸手捂着嘴打個長長的哈哈。
“那他在隔壁?你去幫我叫一聲!”李眠兒掀被子作勢起牀。
“世子爺,一大早已經出門了,走前也過來的!我想叫醒您的,世子爺不許!”紅蓮說着,臉上的表情真是豔羨得不行。
李眠兒臉上一紅,低下頭,心裡暗暗捶了捶牀,自己怎麼睡得這麼沉呢。被子掀到一半,手下一頓,猶豫着要不要起牀。
“紅蓮,你先去看看駙馬爺如何了?早飯我一會兒再吃!”李眠兒決定還是等會兒再起吧,被窩裡暖和。
紅蓮應聲出門,回來時,回說王錫蘭已經被護送回京都了。
李眠兒微感意外:“那送他走時,甦醒沒?”
“聽說沒有醒,但是錢大夫意思是,駙馬爺的體徵已經平穩,傷口也縫合,可以送去京都,那裡條件更好!”紅蓮把打聽來的消息一一複述。
“嗯!”李眠兒含首沉吟,不知道疏影看到昏迷的王錫蘭會有什麼反應,是否能看清自己的心呢,疏影下個月就該及笄了!
想到疏影,李眠兒眉尖蹙起,深深嘆了口氣,來時本以爲見着王錫蘭可以問問疏影的情況,沒想到一見面竟是這種樣子,也不知道疏影過得如何,以她的性子,吃些苦頭是難免的了。
甩甩頭,李眠兒集中眼前的事情,先起牀用了早飯,擡了躺椅靠門而放,然後抱只暖手爐躺臥其上,仔細外面的動靜。
今兒已是武王所下期限的最後一天,過了今日,仍然沒有聖上的音訊,那麼接下來的行動將至關重要。
三天時間,樑軍搜尋的動作又這麼大,聖上有沒有武功底子不知曉,但陳王的身手矯捷,如果他們在一處的話,按理不至於感覺不到,或許他們真的陣亡了,若不然就是太宗走得一步極險的棋,而最後一種可能性實在太微小,因爲在如此強敵壓境之際,又兼氣候寒冷,關鍵是兩軍又經歷那麼一場慘烈的戰事,那真是太過慘烈的一場戰事。
這兩日從紅蓮處打聽不少有關前日晚上那場戰役的信息。
紅蓮是唐府尹府上的丫環,此次是被唐府尹臨時調來搭手用的,到龍州已有大半月了,對兩軍對陣的情況多少也有些見聞,不過她口中有關那場戰事的消息多是她道聽來的,不足以全信,但經李眠兒粗略過慮一下,她大抵也能還原個大概
現在樑軍扎陣的這座龍州城緊鄰通州,同通州之間隔了座天然屏障龍首山,通州旁則是益州益州也是一座戰略要池,然目前益州城已被拓拔意率領的北寒軍佔領,且其攻城略地的勢頭咄咄逼人,可由於太宗皇帝帶來的十萬京軍初來乍到,與邊軍一時配合有差,是以一個月來,樑軍不但沒有奪回益州城,反而一直居於守勢,儘管北寒不過十五萬大軍,而樑軍二十萬有餘。
就在五天前,太宗皇帝見軍隊整合得差不多了,便決定主動出擊,準備收復益州,但龍州離益州比較遠,遂率十萬大軍先往通州,準備以通州爲跳板,攻擊益州的北寒軍,餘下十萬大軍堅守龍州。
只是沒有想到,拓拔意似是知道太宗皇帝的打算一般,竟在太宗之前壓臨通州,隨即通州告急,太宗聞訊,快馬加鞭,於拓拔意駐軍當晚抵迏通州。
已經休整完畢的拓拔意怎會給樑軍以喘息的機會?他不等樑軍歇口氣,當即發動攻城,且攻勢洶洶。
當時天色煞黑,攻城的精力充沛,而守城的疲憊不堪,所以樑軍沒有討得便宜,兩下混戰一團,打得不分勝負。
直到第二日早上,有個副將發現北寒軍人數不過三兩萬,恐中了調虎離山計,忙稟報太宗。
待太宗大驚失色之時,有軍情傳到,北寒軍離龍首山已不足半天路程,太宗跺腳不已,火速傳書龍州城武王,要他出兵龍首山,自己則馬上趕往龍首山,給拓拔意來個前後夾擊。
龍首山地形複雜,這個時節是此地一年當中最寒冷的時候,前幾日又才下過暴雪,形勢宜守不宜攻,倘若被北寒佔了龍首山,那麼龍州城即便暫時沒有淪爲拓拔意的囊中之物,也離那不遠了。
只是太宗這次又揣錯拓拔意的意圖了,拓拔意根本就意不在攻城,也不在略地,他根本就是爲了伏滅樑軍的主力。
所以那所謂佔領龍首山不過是另一個幌子,被派往龍首山不足三萬人,真正主力兵十來萬的精兵強將卻是早早地埋伏在太宗前往龍首山的半途中。
並且他連時間都拿捏得相當精準,恰好入夜之後,太宗率領六萬樑軍抵達他的埋伏地,太宗怕拓拔意去而復返攻擊通州,特意留了四五萬人守城,不想自己竟還是中了拓拔意設好的圈套。
當夜,北寒軍又是火彈如雨,箭矢如林,樑軍被打得措手不及,死傷慘重。王錫蘭就在這種情況下中的箭,而太宗及陳王也在其間沒了蹤影。
找了三天,始終沒有音訊,還有一種可能。
要知道遭到火彈襲擊,戰場一定有許多燒焦的屍體,一片焦胡,如何分得清面目,這種情況下,就算有人當真發現了可疑的屍體,他也不敢帶頭指認啊,萬一認錯,那罪名可是擔當不起的。
這兩日裡,周昱昭定然的親自前去現場辨認過,卻不知他找得結果如何。
下午時候,李眠兒特意多睡了一會兒,爲了養足精神,好清醒地堅守到周昱昭夜裡回來,她想知道局勢的最新進展,還有,這兩日北寒這麼安分,都沒有動靜麼?
難道武王把消息封鎖得這麼死?但他分明命唐、吳二人不遺餘力地尋找的!如果一邊地毯式地掃搜,一邊還得低調行事,這尺度委實難以拿捏,但依目前的形勢看,北寒多是沒有得到這個消息,否則拓拔意一定不會錯過這個好時機的。
ps:
今晚加班,早點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