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隔幾日,滿京城傳着涼國公小妾患上失心瘋的流言蜚語,涼國公下朝時聽到同僚們竊竊私語,愛恨交織在胸口,像是一塊吞不下、吐不出的石頭,鬱悶之極。
他回府就抱着王姨娘,喃喃低語道:“靈兒,你什麼時候才能痊癒?京城裡的人都在傳說你瘋了,你就當可憐我們珠丫頭,快點好起來罷……”
王姨娘面色蒼白,抖得如風中搖擺的秋葉,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她以瘋癲來取得涼國公的憐惜,讓涼國公下狠手對付姜明月,卻沒想到卻毀了自己女兒的名聲!姜寶珠有個瘋子姨娘,以後誰敢要她?
略作思忖,王姨娘裝作呆呆的樣兒輕拍安撫涼國公。
涼國公意外她會有反應,驚喜地捧着她的臉:“靈兒,你……好了……”
王姨娘略顯呆滯道:“國……公……爺。你是國公爺。”
“靈兒,你還記得誰?”
“珠丫頭。”
涼國公偷偷抹掉眼淚,大喜過望,叫來姜寶珠分享這個好消息。
到晚上,王姨娘在涼國公的耐心安撫下已“恢復正常”,但是半夜總是莫名其妙地驚醒,看着某個方向說:“有一雙眼睛在黑暗裡盯着我。”
涼國公雖然膽大,可耐不住王姨娘天天晚上如此,幾日下來,他總覺得身後有一雙眼睛在盯着他,後腦勺涼涼的,越是如此,他越是痛恨姜明月是個禍害。
在涼國公和王姨娘雙雙失眠時,衙門的人查到姜明月頭上。
原來那叫做白鯊的刺客原名萬小毛,家中是屠戶,專門屠宰豬牛羊。有人說姜老太君壽辰那日看見萬小毛去落月湖,而不巧,姜明月就是在落月湖被家僕救起的,所以衙役便來找她詢問情況。
姜明月這才知道涼國公留了個後手,她不屑地看向涼國公。
涼國公假仁假義地求姜老太君深明大義,交出姜明月,免得妨礙衙門辦案。
姜老太君緊緊摟着姜明月,蒼眉隱怒,叱道:“姜如海,明月是你親女兒,你竟然要她個未嫁的姑娘家拋頭露面去衙門!不把這個家搞得家破人亡,你不罷休是不是!”
涼國公爲難道:“老太君,兒子是在維護律法,只是讓明月到衙門說說情況,老太君通情達理,總不會阻撓衙門辦案罷?”
“說到天上去,也沒有讓未出閣的姑娘上衙門對質的理兒!你少在這裡糊弄我,我們這樣的人家豈會要姑娘拋頭露臉,那成了什麼了!我的明月可不是你的珠丫頭那般不知羞恥,四處招搖!”
“那老太君,衙門的人等在外面,不交人不好打發啊!”涼國公的臉變成苦瓜臉。
姜老太君冷笑道:“你這個當爹的涼國公是死的不成?”
意思就是,讓涼國公自己去打發。
涼國公神色變得鄭重,看了眼淡定的姜明月,說道:“只要老太君答應讓珠丫頭記成嫡女,兒子便出面擺平這件事。”
“你還跟你娘談條件!你乾脆拔劍殺了我得了!”姜老太君大怒。
涼國公面色青黑,道:“老太君,不是兒子說話難聽,而是您在兒孫的事上實在太偏心。沈氏未能爲我姜家誕下兒子延續香火,將來我們姜家還得由明宣繼承,老太君卻死咬着明宣、寶珠的身份不鬆口,兒子爲姜家香火着想,只能出此下策,爲對得起姜家的列祖列宗,只好言語上得罪老太君了。”
姜明月爲涼國公的無恥無語了,聽他這意思,今兒讓姜寶珠成了嫡女,他日他還會設法讓姜明宣成爲嫡子。
姜老太君氣得直喘氣,拍桌案道:“逆子!姜明宣和姜寶珠是你與王姨娘通姦所生,若非當年沈氏心軟,姜明宣連姜姓都不能姓,遑論上族譜!你給我滾,少在這裡顛倒是非,老孃不吃你那一套!”
涼國公站起來,滿身寒意:“那麼,兒子只能把姜明月交給衙門了!不妨告訴老太君,王姨娘嚇瘋了,就是因爲姜明月這個蛇蠍女把匣子裡的東西換成萬小毛的人頭!此等毒女,不配做我姜如海的女兒!兒子手裡掌握了些證據,姜明月,你千算萬算,沒算到你在珍寶軒買匣子的時候被人看到罷?”
姜明月順着姜老太君的胸口,淡淡道:“我是在珍寶軒買了匣子,而且是王嬤嬤把我姜家的東西送到王家喜歡用的匣子。我既然去買了,當然是不怕人看見的。”
涼國公怒氣陡生,隨即恐嚇道:“等你去了衙門,渾身是嘴說不清,下了大牢,吃了苦頭,你就知道好歹了。”
“我怎麼說不清了?”姜明月譏誚地斜睨涼國公,“我這條命不過是賤命,我真的說清了,衙門查到王家養刺客,罪同謀反,王姨娘和王家都去死!姜寶珠這頭飛天豬永遠甭想變成飛天鳳凰!至於姜明宣,一輩子都是奸生子,只要我一死,這事準會有人捅出去,他連考科舉的資格都沒有,出人頭地?做夢!讓他好好嚐嚐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滋味。說句難聽的,奸生子生下來就該浸豬籠的,活在世上就是噁心人!”
“姜明月,你給我閉嘴!”涼國公氣紅了眼,手往腰間按,這才發現沒帶佩劍,他舉起茶盞就往姜明月的頭上砸。
姜老太君本不滿姜明月說得這般惡毒,畢竟姜明宣和姜寶珠是她的孫輩,就算血脈骯髒,那也不能這般罵啊,見涼國公砸姜明月,頓時嚇得魂兒去了一半,心裡那點兒膈應不翼而飛,驚慌喊:“明月!”
姜明月站着不動,微微閉眼,挨這一砸把涼國公的無恥目的暴露出來也算是值了。
但預期的疼痛沒有到來,“嘭”地一聲,她睜開眼,茶盞碎裂,而她面前站着白龍,白龍的手還舉着。
“白龍,你燙着沒有?”姜明月慌亂拉過白龍的手檢查。
“奴婢沒事。”白龍收回手。
姜明月扭頭對涼國公怒目而視,拉着白龍朝外走,嘴裡說道:“父親,如您所願,我就去說王家養刺客,說王姨娘放水閘謀害嫡女。正好我心裡憋屈,這涼國公府沒人爲我做得了主,我去衙門說清楚了,然後一頭碰死,也就一了百了了!”
涼國公一怔,還未反應過來,姜老太君跺跺柺杖追上來,哭着喊道:“明月,不能去!你這去了,下半輩子就完了呀!”
姜明月終究不忍心,轉身抱住姜老太君的雙腿跪下,淚如雨下:“老太君,父親要殺了孫女,孫女哪裡還有活路,那王氏賤婢處心積慮,我這糊塗父親色令智昏,意欲拔刀相向。與其在府中受辱,不如拼個魚死網破!”
姜老太君悲痛欲絕,輕輕捶着姜明月的肩膀:“你這傻孩子,你跟他們這羣賤人有什麼好魚死網破的!他們不值得!”
又淚眼朦朧地轉向涼國公,恨聲道:“我去,明月留下!就是下大牢,也是我老婆子擔着,反正我這把老骨頭到這歲數也是活夠本了!”
“不可以!”姜明月緊緊抱住姜老太君的雙腿,驚得小臉慘白,她哪能讓老人家去受這個苦。
“你放開我!”
涼國公頭疼道:“老太君,你怎麼能去?”
姜老太君罵道:“你給我滾,我姜康氏沒有你這種狼心狗肺的兒子!”
說完,姜老太君喊來郝嬤嬤拉走姜明月。
涼國公見姜老太君來真的,頓時慌了,姜家這些日子的流言蜚語不少,若是再傳出姜家老太君拋頭露面上衙門的話,恐怕滿朝大臣都得唾棄他是個無能、不孝之徒。
萬般無奈下,涼國公只好憤憤無奈道:“老太君留步,兒子只要還有一口氣在,豈敢讓老太君與人對質,這便去處理。”
“讓開!我活着不用你出頭,死了不用你摔盆!”
涼國公命兩個丫鬟拉住姜老太君,一撩袍子跪在地上磕個頭,急忙跑出去應付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