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在離心口只有幾公分的地方,幸好他鐵甲前後都有護心,纔沒傷到要害,沒有性命之憂。那個放暗箭的人,當場自殺了。”
姜明月面色煞白,繼而憤怒,指使放暗箭的人當真是不把老百姓和戰士們的性命當回事啊!
這個人是誰,範圍其實也就那麼幾個人,惡行簡直令人髮指!
憤怒過後,姜明月不解地看着孟長,他還是沒有說皇帝宣召他進宮的目的。
孟長輕聲喟嘆:“大舅舅受了重傷,難以支撐戰局,外公主動請纓出戰,皇伯父恩准了,並讓李霆李將軍做副帥,然後……”
他頓了一下,神色有些微妙,看得姜明月心口一跳,升起不妙的感覺來:“然後如何?”
“然後,京畿大營統帥,說我武藝不俗,極力推薦我去打仗。”他摸了摸下巴。
姜明月目瞪口呆,孟長除了武藝高強之外,連在京畿大營的職務都是虛的,面對千軍萬馬,他便是有武藝又豈能應付自如?
孟長明顯就是個玩世不恭的人,這餿主意虧得太子想得出來。
“世子爺,你沒答應罷?”姜明月顫着嗓音,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雖然沒有打仗的經驗,但也不怕,所以是無所謂的,不過,”孟長頓了下,玩世不恭的神色變得玩味,“倒是父王竟極力稱好,力頂我保護外公。”
姜明月臉色煞白,戰場上刀劍無眼,這不是讓孟長去送死麼?
“陛下怎麼說的?”她問。
“皇伯父自然是不答應的,不過,我應下了。”孟長認真地看着姜明月。
姜明月心裡亂糟糟的,腦子裡是一團亂麻,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世子爺,我們去跟王爺解釋……”
“解釋什麼?”孟長打斷她的話,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
姜明月猛地清醒,不能解釋衛王妃的事,否則便是捅破天了。
她咬了咬脣,咬的脣色發白。
“解釋世子爺是敬愛王爺的,讓王爺去跟陛下求情,世子爺,你根本不會打仗,從未上過戰場,怎麼可以以身犯險呢?”她低頭,有些心虛。
“呵呵,不用解釋,我對父王是否敬愛,父王心中有數。”孟長的臉冷下來,銳利的視線似能窺破姜明月所有的心事,笑容冰冷,“明月,我上過戰場,八歲就殺過人。”
他說的很平穩,姜明月卻渾身一抖。
孟長站起身,將窗子打開一條縫隙,室內滯悶的氛圍稍緩,他望着院中的紅臘梅,面上浮起回憶的神色,淡淡的嗓音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
“六歲時,父王與葛莎族一戰,帶我觀戰,所以葛莎族從聖女到士兵全部認識我,後來,聖女帶殘餘族人逃跑。
他們人手一份我和父親的畫像,追殺和刺殺不斷。而年幼的我是最好的攻擊目標。
他們抓我囚在地牢,爲我種下寒毒。
我花了十天的時間把一塊陶碗碎片磨成鋒利的刀,紮在那個每天往我身體裡下毒的人心口,然後逃跑了。”
他彷彿回到八歲,困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牢裡,父王一天不放葛莎族的降軍,他們就在自己身體裡多種下一份寒毒,整整種了十天。
他沒有任何內力壓制寒毒,只能任由寒毒一遍又一遍地在全身流竄,尤其是流竄到心口的時候,他能感覺自己的心跳被凍住,他咬破手指、嘴脣、胳膊,希望寒毒從傷口流出去,卻無濟於事。
他逃出地牢,找到官府,被送到皇宮裡,這才躲過一劫。
直到母妃死後兩年,他才知道,原來那時候皇帝是要用人質換回他的,卻被父王一番慷慨激昂的報國言辭阻止,他說,他寧願失去視如生命的兒子,也不可以放走葛莎族的餘孽,讓自己和兒子做千古罪人。
爲了展示精忠報國的決心,他把葛莎族的降軍拉到菜市口全部斬殺,向葛莎族的人宣告,甭想用孟長威脅大孟,孟長已經是棄子了。
就在他斬殺葛莎族降軍的那天,孟長逃出來了。
他後來沒有責怪衛親王,覺得父王做得對,而且還要感激父子間的默契若非那天衛親王將叛軍斬首示衆,葛莎族人大半跑去劫法場了,他還不能從地牢逃出來。
直到與姜明月成親之後,他融入王府生活,才漸漸知道當初的感激多麼可笑。
那個時候,衛親王其實是在逼迫葛莎族狗急跳牆,殺了他罷。
孟長沉浸在回憶中,突然,身後有一雙手臂抱住了他的腰。
“世子爺,我會陪你,如果你的寒毒發作,我會陪你。我相信你的決定,自然有你的理由。”姜明月心尖有些疼,腦袋埋在他寬厚的背上。
說好了會全然信任他,她不該質疑他的決定,更不該去觸碰他心裡的傷口。
“真的陪我?”孟長很快從負面情緒裡抽離,握住她交握的雙手。
軟軟的,扣得很緊,生怕他會溜走一樣。
“當然。”姜明月毫不猶豫。
“好罷,那這次去邊關,我帶你一起去。”
姜明月愕然,哪有打仗帶着妻子的?粘人也不是這麼粘人的。
隨即,她好笑道:“好。”
孟長返身,回抱住她,眼底劃過一道幽光,下巴在她發頂蹭了蹭:“明月,我一刻都不想與你分開。”
姜明月臉上飛起紅霞,全身熱熱的,沒有回答他煽情的話,嘴角輕輕翹起。
溫存半晌,她遲疑道:“世子爺,我有了身子,陛下那邊恐怕……”
“別擔心,我會跟皇伯父說的。”孟長道。
“什麼時候出發?”既然孟長有把握,姜明月就不去操心這些細枝末節的事了。
“明天晚上。”孟長懶懶地回答。
“呃,爲什麼是晚上?”姜明月驚愕,怎麼搞得跟做賊似的?
“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爲安民心罷了,大軍已經有過一次出征了。”
一場戰役兩次出征,老百姓不是傻的,肯定會猜出邊關戰敗,引起民心躁動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