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娘如此賢惠,涼國公掛上笑容,說道:“你們用過早膳了麼?沒有的話,和我一起吃罷。”
姜寶珠笑道:“我和姨娘吃過了,正是聽大廚房送飯的人說,您昨晚吃多了酒,早膳沒用,姨娘擔心您壞了身體,這才火急火燎地來給您送醒酒湯。”
涼國公看向王姨娘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十分溫暖,王姨娘柔柔一笑,捉起筷子佈菜,一時室內流淌着溫馨的氣氛。
王姨娘低柔地問道:“國公爺方纔和那孩子說什麼?妾身隱約聽見關霍元琪什麼事。”
涼國公筷子一頓,訕笑着把昨晚的荒唐事說了:“……因着心裡惦記着這事兒,沒想到酒勁兒上來就脫口而出了。也罷,反正早晚要把姜明月嫁給他,在幕僚們面前許下這樁婚事更好,免得他們以爲我沒在陛下面前爲霍元琪求情,薄待了霍元琪,安安他們的心。”
姜寶珠和王姨娘對視一眼,王姨娘笑容可掬,佈菜更殷勤了。
王姨娘能出二門是賄賂了二門上的婆子,那婆子耳提面命不可逗留太久,否則她擔了不是,下次就不會再放她們母女倆出來了。
因此,涼國公用完早膳,王姨娘就和姜寶珠提着食盒回去,方出了院門,迎頭一個人在兩個小廝的攙扶下朝她們作揖行禮。
姜寶珠低着頭跨門檻,稍稍擡眼便看見兩根柺杖,目光一凝,便看見空蕩蕩的褲管,春風一吹,那褲管飄起,擦過她的裙角。
“啊”姜寶珠意識到那是一隻斷腿的褲管捱到了她的衣裳,嚇得大叫一聲,冷汗直冒,定睛一瞧又嚇一跳,哆哆嗦嗦地喝問道,“你是誰?不人不鬼的,嚇死人你知道麼?”
只見面前的男子長着滿臉鬍渣,兩隻柺杖架在他胳肢窩裡,凝視她的目光含着貪-婪,隱約可從那鬍子下的臉上看見陰戾之色。這副形容和表情要多猥瑣有多猥瑣,姜寶珠完全沒記起來他是曾經救過她一命的霍元琪,直接把他當成變態來看了。
霍元琪眸底一沉,姜寶珠竟然不記得他了,她那副見鬼的樣子深深刺傷了他的自尊心,本來還因要結親而產生的一絲歡喜瞬間飛到九霄雲外,他暗暗發誓,姜寶珠一旦嫁給他,他一定要好好折磨,百般玩弄,獄卒們曾經加諸在他身上的酷刑,他要一分一分地從她玉體上討回來!
霍元琪神色不露一絲異樣,溫和儒雅地拱手道:“二姑娘,小人是霍元琪。”
“霍元琪?”姜寶珠又吃一驚,和王姨娘對視一眼。
而這時,霍元琪也看清了姜寶珠臉上那厚厚的粉底,他眼眸微眯,聽說姜寶珠毀容了,竟是真的。
王姨娘半真半假地笑道:“原來是霍公子,恭喜你快成國公爺的女婿了。”
霍元琪溫柔地看了眼姜寶珠,道:“多謝王姨娘,以後小人會好好孝順王姨娘的。”
王姨娘一愣,姜寶珠已惱道:“你這個死瘸子!誰要嫁給你?看見你,我就噁心得想吐!”
言畢,她一腳踹在霍元琪截肢的那條腿的膝蓋上,扭身跑了。
這已不是簡單的羞澀和賭氣了,是真正地厭惡他。
霍元琪摔倒在地,生生忍受着從膝蓋處傳來的鑽心疼痛,齜牙咧嘴。
王姨娘朝地上“呸”了一聲,叉腰罵道:“你個癩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你連給我女兒提鞋都不配!好心告訴你,國公爺要把大姑娘嫁給你,以後再敢肖想我女兒,我把你這條腿也敲斷!”
她在霍元琪另外一條完好的腿上踩了一腳,轉身揚長而去。
那一腳其實並不疼,撓癢癢的力道而已,而霍元琪卻聽到自己的心被踩在地上碾壓的聲音。
小廝要扶他,他推開他們的手,咬着牙,摔倒無數次才漸漸站穩,抖抖衣袍上的灰塵,鎮定自若地朝涼國公的書房走去。
端姑在和姜明月稟告:“國公爺快馬加鞭命人把霍元琪接回來,親自到城門口接到府裡……喝醉了,寫了張婚約書,沒說許的是哪位姑娘……王姨娘撒潑喊再肖想二姑娘,敲斷他的腿……他倒是好忍性兒,沒還一句嘴,跟沒事人一樣。”
姜明月點點頭,要是霍元琪早早回京,涼國公爲籠絡幕僚們的心,肯定會爲霍元琪在皇帝面前求情,可現在呢,涼國公的功勞已經被幕僚們瓜分完了,自然沒有霍元琪的份兒。
端姑憂心道:“姑娘,王姨娘明目張膽地糟踐霍元琪,必是因着國公爺看不上他的緣故,國公爺不看好他,肯定不會想把二姑娘嫁給他,那這婚約書上的人選便……”
“便只有我了是罷?”姜明月接了端姑的話。
端姑恨恨道:“姑娘,國公爺也太過分了!不行,我們必須把這件事告訴老太君,奴婢不能眼看您被那樣的人渣磋磨!”
“哎,端姑莫急!”姜明月拉了端姑一把,毫不在意地笑道,“端姑,現在去找老太君也無濟於事,老太君會鬧,但是父親也有理由,長幼有序,親事自然是先給姐姐定,那這門親事便落到我頭上。老太君不服,鬧到宗族,最後只能是雙方僵持不下,這個婚約卻還存在。”
端姑接口道:“如此一來,別家誰還敢向姑娘提親?是老奴思慮不周,現在,咱們決不能鬧,不僅不能鬧,還得當做沒這回事,而且得瞞着老太君。”
姜明月含笑點頭:“正是這樣,我可不想讓人說三道四,還是把我的名字和霍元琪的名字提在一起。端姑,這幾天要看緊王姨娘和二姑娘,不許她們靠近老太君,您再去跟郝嬤嬤私下交代兩句,老太君年紀大了,讓她過幾天輕省日子罷。”
端姑應諾,又皺眉道:“可這個婚約怎麼辦啊?爲今之計,只有老太君先爲姑娘找門親事,然後霍元琪的婚約就落在二姑娘頭上了。”
“端姑,你怎麼可以把王姨娘和二姑娘想得這麼善良呢?”姜明月狡黠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