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月無辜地眨了眨眼,道:“國公爺難道忘了,老太君壽辰那日,王姨娘開放水閘,把我衝出涼國公府,我差點淹死在落月湖,在鬼門關走了一圈,沒遇着閻王,倒是遇着了湖底的南海鮫人。這南海鮫人說,他千年前誤入落月湖,因擱淺無法回南海,日日在湖底哭,眼淚凝成一顆夜明珠。恰逢如今太平盛世,陛下政治清明,擴修水利,修通落月湖與東海相連。他已與東海龍王商議定,將借道東海回南海,但欲答謝陛下聖明卻不得法,故救起我,命我將夜明珠轉交陛下,以謝聖恩。”
這就是姜明月對穎國公和皇帝的說辭,不管是真是假,總之是個好兆頭,那夜明珠也是真真的千年南海夜明珠。
當皇帝的都喜歡被人歌功頌德,因有功德,纔有“天降祥瑞”,千年明珠也好,千年壽龜也罷。當今皇帝也不例外,就算是假的,他也一定會堅持說是真的,以彰顯他是天之驕子。
誰敢說這是假的,他必定會記恨上誰。
涼國公有那個膽子讓皇帝記恨麼?
姜明月冷笑,涼國公若有,她纔要佩服他呢!
若非有姜老太君和二叔姜如林一家,她必定在下聖旨時就故意去觸犯這個“欺君之罪”,大家都玩完,她這大仇也就一報了之了。
“一派胡言!”涼國公聽了這番話,如聽天方夜譚,只覺得姜明月已經無恥到無人可匹敵了。
姜明月反而掩了袖子,嗤笑道:“哦,國公爺這是懷疑陛下年老癡呆,偏聽偏信我的話麼?”
“你!”
涼國公有氣不敢撒,肺都快炸了,又覺得這句“國公爺”諷刺至極,還想質問姜明月爲何把功勞便宜給穎國公,但面對姜明月淡漠的眼偏問不出口,結果只能拂袖而去。
姜明月放下袖子,微微眯眸,真正無恥的人舍涼國公其誰!上趕着送夜明珠,也要把最疼愛的女兒送到太子身邊,他這攀權附勢的作爲,跟拉女兒去賣皮肉的青樓老鴇又有什麼區別?
前世,你們怎麼往上爬的,今生,我就怎麼把你們拽下來!
……
巫飈從涼國公府和穎國公府回宮覆命,皇帝正在批奏摺,覷空笑問道:“小巫子,這回你又沒少得好處罷?”
巫飈明明五六十歲的年紀,比皇帝還大,偏偏皇帝喜歡叫他“小巫子”,巫飈反倒覺得很親暱,忙把兩府送的禮物呈上給皇帝看,諂笑道:“陛下,都在這兒了,奴婢不敢藏私。”
又特意說道:“這匣子有一百金,是姜大姑娘的婢女親手遞給奴婢的。”
皇帝挑眉,擱置下羊毫毛筆,笑道:“這姜大姑娘倒也大方,朕統共賞賜了一千金,她能拿出一成送你,好大的手筆。”
“奴婢盛情難卻,這就交還陛下。”巫飈笑嘻嘻的,他受了涼國公怠慢的氣,自然要爲姜明月說些好話。
“去你的,朕豈能貪你這點子養老的金子。”
巫飈立馬打蛇隨棍上,道:“多謝陛下賞賜。”
一句話就變成了是皇帝的賞賜。
皇帝哭笑不得,問道:“哎,提到這個姜大姑娘,朕記得貌似皇貴妃也提過?”
巫飈道:“正是。皇貴妃娘娘原聽說姜大姑娘貌美品端,欲成就太子與姜大姑娘的百年之好。”
“不過,後來怎麼沒音信了?”
“咳,這……上次皇后娘娘與皇貴妃娘娘共同組織踏青,放風箏、盪鞦韆,姜大姑娘沒有放風箏,那風箏的彩頭讓她妹妹姜二姑娘得了去,隨後的鞦韆賽,姜二姑娘摔倒,這鞦韆賽也未比成。”巫飈撿着話說。
“姜二姑娘?”
巫飈輕咳一聲,低聲道:“就是京城傳言的那位,飛天豬。”
皇帝一口茶水沒忍住,噴了出來。
巫飈連忙輕打了自己幾個巴掌,爲皇帝順氣道:“奴婢的錯兒,不該說這個話。”
皇帝擺擺手,忍俊不禁道:“罷了罷了,你跟朕說說那涼國公府到底怎麼回事,這些年倒偶爾能聽到他們府上的閒話,這位姜大姑娘脾性又如何?”
巫飈頓了下稟告道:“回陛下,數年前涼國公夫人沈氏,也就是前戶部尚書沈從雲的女兒去世,涼國公便再未娶妻,府上老太君年紀又大了,竟是二房的夫人,即姜如林姜大人的髮妻在管事。這姜大姑娘也是命途多舛,養在姜老太君屋裡,春天的時候去萬安寺爲姜老太君求平安,路遇劫匪,在萬安寺還遇到刺殺。前幾日姜老太君六十大壽上,大姑娘和二姑娘以及穎國公的小女兒四姑娘,還有光祿寺卿武四強武大人的庶女都落了水,前頭三位有幸得救,武大人的庶女卻溺水了。再就是這位姜大姑娘,被乍然來的巨浪衝出涼國公府,後來纔有遇到南海鮫人的奇遇。”
皇帝若有所思,淡淡道:“聽你說的,這姜大姑娘運氣是頂頂好的,也是個很孝順的孩子。朕說呢,穎國公一向守本分,偏偏這次逾越規矩繞過涼國公敬獻夜明珠,原來是爲他女兒出氣!”
又取笑道:“你又不是沒見過金子銀子,便是那價值連城的珠寶也受了不少,如何這姜大姑娘的一百金就入了你的眼,讓你爲她這般說好話?”
巫飈不明聖意,媚笑道:“陛下,奴婢實話實說,不敢擾陛下聖聽。”
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並未再言。
巫飈靜靜侍立一旁,端茶研磨,伺候得十分殷勤。
晚膳時分,太子孟長信求見。
皇帝命人給太子添一副碗筷,威嚴地問道:“太子一向無事不登三寶殿,來有何事?”
“父皇,兒臣想向父皇求旨賜婚!”太子一撩袍擺跪下,朗聲道。
皇帝在宮女的伺候下用熱毛巾擦了擦手:“哦?你要求娶哪家閨秀?”
“是涼國公的女兒!”
巫飈驚異地看向太子孟長信,隨後嘴角輕勾,露出個小小的笑容。
皇帝手上的動作一頓,劍眉一蹙,問道:“涼國公的女兒?姜大姑娘?”
“非也,父皇,是姜二姑娘,姜寶珠。”太子見皇帝誤會,趕忙澄清。
巫飈再次驚異,難道太子不知道那姜二姑娘毀容的事?太子莫不是眼瞎了罷?
皇帝一想,姜明月,姜寶珠,明顯姜明月的名字是按輩分起的,說明太子口中的姜寶珠是庶出,他心中有數,必定是太子在寧貴妃那裡碰了壁,纔來找上他,要知道他對太子一向嚴厲,太子懼怕,父子倆除非上朝議事,一般見面不多。
太子能鼓起勇氣來求賜婚,怕是對那姜寶珠甚是喜愛了。
如此想通了,皇帝便先對姜寶珠心生不喜,不僅僅是姜寶珠的庶出身份,而且還因爲姜寶珠的品性,女子耍的那些小手段根本不在他眼裡,便道:“此事可曾跟你母妃商議過?”
太子脖子一縮,吶吶道:“母妃不贊同,她不許兒臣娶庶女。”
“你要相信你母妃的眼光,既然她不許,你便聽你母妃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那姜二姑娘的身份的確與你不配。”
太子急了:“父皇,兒臣愛慕姜二姑娘,爲何不能娶她?”
皇帝沉吟道:“你要娶她也行。”
太子一喜,隨即皇帝又道:“不過得等你娶了太子妃,可納姜二姑娘爲妾。”
太子蔫了,皇帝卻笑道:“若是姜二姑娘心中有你,又怎會計較名分?她本身就是庶女,若是計較名分的話,恐怕這些年早自盡了。”
太子心喜,對啊,如此正好可以試探姜寶珠是否真的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