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娘張大的嘴巴里灌了一嘴的泥巴,還有臭臭的馬糞的味道,她連忙閉嘴,緩了一瞬,巨大的疼痛傳遍全身上下,又聽見馬兒嘶鳴,她心叫不好,連滾帶爬地往坑外爬。
後面跟隨的馬車是姜寶珠的馬車,馬車伕急忙拉住繮繩,馬兒揚起馬頭險險地將前蹄越過王姨娘。
王姨娘嚇破了膽子,捂住腦袋趴在地上裝死,片刻後沒感覺到馬蹄子踩在身上,她擡頭愣愣地望着馬肚子,一時回不過神來。
哪知,這馬兒也是嚇破了膽子的,驚得一泡馬尿沒憋住,盡數撒在王姨娘張大的嘴巴里!
“啊”
王姨娘渾身亂顫,失心瘋一般再次尖叫,四肢着地爬得更遠了。
韓氏驚魂未定,見狀仍是忍不住撲哧一笑。
姜明月掩了袖子遮去脣角笑意,和韓氏下馬車,冷冷清清地看着王姨娘像從泥巴坑裡打過滾的豬似的爬到她腳邊,嗤笑道:“王姨娘,你這又是演的哪齣戲?豬滾泥巴坑?你可真會娛樂大衆。”
王姨娘心尖一顫,擡起頭,她渾身泥巴,而姜明月依舊出塵不染,思及今日的倒黴事,本來這些都是應該發生在姜明月身上的!
世上的巧合一件是運氣,兩件三件那就是見鬼了!
她感覺到來自靈魂深處的驚懼,指着姜明月抖抖索索地說道:“你……你……你是誰?”
白英潑辣,打開王姨娘的髒手,罵道:“大膽!我們姑娘豈是你一介姨娘敢用手指的!”
姜明月高高在上地斜眼睥睨,輕輕一笑,推開白英,附在王姨娘耳邊,以最爲魅惑的嗓音說道:“你說是我誰?我是姜明月啊,涼國公姜如海與正房夫人沈雲舒的女兒,來找你索命的人!王姨娘,你,該、下、地、獄!”
姜明月直起身,妖嬈一笑,掩了鼻子“好心”提醒道:“姨娘,你身上的馬尿味兒真是難聞,千萬莫讓父親聞到了,否則你就要失寵了,父親有潔癖呢。”
王姨娘顫抖得越發厲害了,她嘴裡“啊啊”叫兩聲,感覺連呼吸都是馬尿的騷味,在雙重刺激下終於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這時,姜寶珠隔着車簾子,虛弱哀求道:“姐姐,姨娘已經很慘了,你就饒過她罷,有什麼事回去我們再說,這裡人來車往,好生給我們府上丟人。”
姜明月瞥了一眼被堵在姜寶珠車後的世家馬車,姜寶珠句句委屈妥協,卻是在塑造她彪悍無禮、不識大體的形象。
她氣笑了:“也是,我真真不明白爲什麼你和王姨娘總是在外面打我們涼國公府的臉面!你和王姨娘到底每天吃了金子,還是吞了銀子,一個把寧貴妃準備的鞦韆掙斷了,一個把我的馬車坐斷了!”
姜寶珠的馬車後傳來一片轟然大笑,姜寶珠臉頰上熱熱的,奈何她的臉經那一摔,不僅破了相,這會兒腫了起來,真真像個豬頭臉。她哪敢下馬車辯論,只能自己生悶氣,眼中噴火,瞪着車簾子,恨不得目光透過車簾子燒死姜明月!
隔會兒,車簾子裡就傳來低低的啜泣聲,那聲音中的哀憐令聞者心疼。
好像姜明月這個做嫡長姐的把庶妹擠兌哭了。
姜明月冷笑道:“妹妹,姨娘在地上躺了半天了,你要是真心疼她,就自己下來扶她罷,光哭有什麼用?哭能把姨娘哭醒?她這麼臭,又是個低賤的奴婢,我可不會髒自己的手扶她。”
又嫌棄地說道:“我那馬車王姨娘也是坐過的,真真噁心死我了,來人,把馬車給我扔到山下去!”
白英和翠雲連忙收拾馬車上女子的貼身物品,馬車伕斬斷繮繩,和幾名侍衛合力把馬車推到山下。
衆人一陣唏噓,姜大姑娘真是奢侈啊!但轉而又想,這等果決的女子行事幹脆利落,未嘗不是活得瀟灑,不禁又心生羨慕。
韓氏這時開口道:“二姑娘和王姨娘下次出行看看黃曆罷,你們今兒怕是衝撞了太歲了,回去上兩柱香拜拜就完了。月丫頭,委屈你坐丫鬟的馬車跟我回府了。”
未嫁的姑娘是嬌客,韓氏作爲當家主母是不可以讓姜明月吃半點苦頭的,所以她纔會說得這般客氣。
姜明月微笑道:“嬸孃見外了。”
隨即,韓氏和姜明月上了後面丫鬟的馬車,韓氏命人找了個板子,要把王姨娘擡回府。
有個嘴長的婆子噗嗤笑道:“鄉下過年殺豬,可不就是用木板子擡着、捆着麼?”
姜寶珠咬牙切齒,見韓氏和姜明月果真不管王姨娘,只好命丫鬟把王姨娘擡到自己的馬車上。從頭到尾,她沒下過一次馬車。
雖然她鼻樑骨斷了不能呼吸,但依舊掩着鼻子,一路忍受着難聞的騷味回府。
姜寶珠的忘恩負義便留在了世家夫人們的印象裡做了跟什麼時候做,那可是兩回事。
……
涼國公今兒比平日早回府,腳步分外輕快,一進門就興匆匆地問門房道:“王姨娘和二姑娘可曾回府了?”
門房答道:“已回府,不……過……”
話未說完,涼國公一陣風似地向凌煙閣衝,進入王姨娘的臥房開口就問:“靈兒,寧貴妃可屬意我們珠丫頭?”
室內無人回話,丫鬟八角跪在炕邊哭。
涼國公眼皮一跳,撩開簾帳後心一緊,氣沖沖地問道:“你們姨娘怎麼了?”
王姨娘毫無生氣地趴在炕上,雙眼閉合,嘴脣蒼白,纖長的睫毛在眼底留下兩抹黯淡的陰影。
像是死了一樣。
涼國公不由自主地試了試王姨娘的鼻息,這才略安心。
八角哭着告狀道:“國公爺要爲我們姨娘和二姑娘做主啊!今兒二姑娘在風箏賽上拔得頭籌,大姑娘的風箏骨架斷了,硬是沒能飛起來,誰知在鞦韆賽上,二姑娘的鞦韆脫了架子,二姑娘摔飛出去,摔得破了相!回來時,大姑娘強迫我們姨娘乘坐她的馬車,姨娘坐的那部分竟然生生斷了,姨娘從馬車上摔下來,到現在都沒醒呢!”
八角話裡話外將矛頭指向姜明月,雖然第一件事說的有些含糊,但涼國公就是能自動理解成,姜明月嫉妒姜寶珠出風頭,使計害姜寶珠摔落鞦韆架。
涼國公脣角緊繃,忍着一腔怒火,關切詢問王姨娘的傷勢。
八角哭道:“姨娘摔到腰,車座斷裂的木板尖子在後背劃了兩道血口子,再有……就是臀部也受了傷。”
從馬車上摔下來時,王姨娘並沒有摔倒腰,不然她哪能爬來爬去,她的腰是在瘋狂沐浴時滑倒摔傷的。
涼國公心肝兒都是疼的,吩咐八角好生照看王姨娘,就怒氣衝衝到壽安堂興師問罪,王姨娘的雪背和豐臀是他最喜歡的,這一氣非同小可,恨不得把姜明月剝皮拆骨了纔好!
王姨娘睜開眼,八角擦了眼淚道:“姨娘,國公爺爲姨娘出氣去了。”
王姨娘扯了扯脣角,一張月貌花容皺成包子臉,痛苦地低吟一聲說道:“我這倒是真摔了,渾身都疼呢。先拿茶來給我漱口,等國公爺把這口惡氣給我出了,我再做計較。對了,王二麻那裡你可交代好了?”
八角遞上茶水,低聲道:“姨娘放心,奴婢都交代好了的。”
王姨娘輕頷首,漱完口,依舊覺得有股子騷味從肺腑裡散發出來,伏在炕頭乾嘔不止。
她恨恨地捶了兩把炕,姜明月,管你是人是妖,我一定要你消失在這個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