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長進宮一趟,向皇帝奏報他即將帶姜明月出徵的事。
皇帝十分驚愕,開玩笑道:“難不成世子妃留在王府,還能有人欺負她?”
“皇伯父,”孟長恭敬地說道,神色鄭重,“侄兒隨時可能毒發去世,不想死的時候孤零零的,世子妃跟着去,至少能有妻兒陪伴在身側。”
一句話說得皇帝心口一疼。
因着袁皇后的緣故,以及孟長這些年來的坎坷遭遇,他對這個侄兒是有幾分真心疼愛的。
當年,他下決心用葛莎族降軍換回孟長,雖然朝中有大臣非議,但他本人沒有絲毫猶豫。
皇族裡的人就這麼幾個,死一個少一個,說不得哪幾代再多出現幾個癡情皇帝,皇室的子孫香火就要斷了。
然而,衛親王慷慨陳詞,他覺得他是瘋了,卻不好在他站出來之後,再真的拿降軍換回孟長,如果他這麼做了,以後揹負千古罵名的就會是他,朝臣也會激烈反對。
他雖然不覺得虧欠孟長,卻也是真的憐惜他。
虧欠孟長的,是整個孟氏皇族,不是他。
“別說這種喪氣話,你不會有事的。”皇帝斂起所有的情緒,爽朗一笑,“好男兒志在四方,如果這次你能襄助老國公和李將軍打贏這場仗,也是給皇室長臉。好了,去看看皇后罷,跟她告個別。”
孟長思及昨天扶袁皇后的手時,摸到的脈象,眼底閃過一抹莫名的情緒。
他應下,朝麟趾宮去了。
袁皇后那邊也是極力勸阻,但孟長用了一樣的理由搪塞,她就沒再說什麼了,姜明月還是時時跟着孟長比較好。
姜明月上午纔去過涼國公府,下午又親自走一趟。
姜老太君聽了她的話,氣得狠狠地罵了頓孟長,後悔自己識人不清,罵孟長哪裡有半分體貼,絲毫不顧及姜明月是孕婦,再者,邊關那麼冷,孕婦可受不住啊!
姜明月哄了很久,才安撫住祖母,趕着回去收拾行李。
出涼國公府的時候,恰好遇到孟長來接她。
他要進去跟姜老太君告別,姜明月無奈地拉住他的袖子:“世子爺,老太君在氣頭上呢,我才哄勸好了,你又去,她豈不是又氣一場?”
孟長想了想,嘴角一勾,扶她上馬車。
“你笑什麼?”姜明月莫名其妙。
孟長拂去她肩頭的幾片雪花,微微笑道:“我道是你在想我呢,原來是老太君在罵我,難怪我耳朵一直燙燙的。”
姜明月噗嗤一笑,嗔道:“老太君的玩笑你也敢開!”
兩人說笑幾句,孟長將她摟進懷裡。
鏡春齋。
冬日天短夜長,天色早早黑了。
黑暗中,孟長盯着姜明月熟睡的臉,在她額頭落下一吻,披衣起身。
一個閃身,他已飛到前院書房。
魏進因着白檀的事,被孟長打一頓板子,自此後便穩重起來了,不敢咋咋呼呼的譁衆取寵。
他伶俐地上了盞熱茶,迅速退出書房。
孟長坐在書案前,肅着臉喚了聲:“踏雪。”
“世子爺。”踏雪從陰影裡走出來。
孟長點頭:“查的怎麼樣?”
“世子爺,傳來的消息說,王爺在醉仙樓與姜明宣走得頗近,昨天深談半個時辰。
王爺對姜明宣雖然沒什麼好臉色,卻也不會再把他當做路人甲看待,而姜明宣見到王爺時,是越來越恭敬輕鬆,偶爾也會與王爺談笑。
因怕王爺的暗衛發現,屬下們無法靠近,不知道他們交談了些什麼內容。
另外,端姑那邊透露,霍元琪私下與太子的門客有所交往,他現在是涼國公府唯一沒走的幕僚,經常與姜明宣密談,是姜明宣的左膀右臂。”
孟長思忖,他出徵這事八成與姜明宣、霍元琪有關。
太子很擔心他掌權、收買人心,知道他武藝好,他不能出東宮的時機,萬萬不會讓他去戰場立功,那麼說服太子的人必定與太子有仇。
而姜明宣正好與太子有殺母之仇,恰恰又與他不對付。
孟長想通之後,輕哼一聲:“雖然出征是我自願,但是姜明宣敢算計我,我得給他顏色瞧瞧,正好新賬舊賬一起算!”
至於霍元琪,他還沒放在眼裡。
踏雪沉默不語,等着孟長的吩咐。
“踏雪,你假扮成太子的人,把姜明宣丟進他們府裡的那個湖中。”孟長冷漠地道。
踏雪的神色沒有一絲一毫的異樣,恭敬道:“是,世子爺。”
孟長端起茶盞,啜了一口,發現茶冷掉了,便丟下茶盞,皺了皺眉,思及姜明月不喜他漠視人命,添上一句:“別讓他死了。”
踏雪頷首,閃身,夜色中已看不到他的影子。
孟長起身回到鏡春齋,先把有些冰冷的手放在熏籠上烤熱,脫掉帶着寒氣的外衣,這才渾身冒暖氣地走進臥房,把姜明月摟進懷裡,繼續睡覺。
姜明月腦袋在他胸口蹭了蹭,神態比方纔安詳多了,他滿足地勾起脣角。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中午,姜明月正要歇晌補覺,免得熬不住晚上的顛簸,端姑從外面進來,臉上不知是喜是驚。
“怎麼了?”臨到事頭,姜明月反倒精神振奮,百般睡不着。
端姑正要張口,孟長不悅地掃她一眼,於是端姑便欲言又止。
姜明月瞪了眼孟長,拄起腦袋:“端姑,有什麼話直說罷,反正我現在睡不着。”
端姑猶豫,見孟長輕輕點頭,方道:“世子爺,世子妃,國公府的大少爺昨晚落到枕霞湖裡,撈上來後,一直昏迷不醒,老太君請了好幾個大夫,還勒令不許下人們給國公爺酒喝,國公爺趴在大少爺炕邊哭呢。”
枕霞湖就是當初姜明月掉落的那個湖,還掉落了兩次,一次是被姜明宣推的,一次是被王姨娘和姜寶珠聯手算計的。
姜明月微怔:“大冷的天兒,他跑到枕霞湖做什麼?”
“叫了酒,和霍元琪在湖心亭賞雪,兩人還唱了歌,大少爺突然就栽到湖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