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嬤嬤沉了沉眼,低聲道:“老太君可能忘了,錢三爺前一個月才死了老婆,因着咱們家有喜事,怕衝了黴頭,所以只讓高管家代爲送禮。”
姜老太君一下子想起來錢天鵬的事,蒼眉倒豎,狠狠拍了把桌案:“這個寧王妃,倒是打的好主意!也只有她能想到這樣下三濫的念頭!”
孟朝習俗,妻子死後的一百天熱孝裡,丈夫可以另娶,否則便要爲妻子守滿一年孝纔可另外娶妻,官家比較要臉面,通常是要守三年的。
這親事自然是做不成的。
倒是有不少老婆子們有些見識,暗地裡都在說寧王妃來給姜明月保媒,說的許是衛親王世子呢!
寧王妃此時去了寧芳夏的院子,看見門口匾額上的“宜人院”,臉色便不太好,進去後就用長長的指甲戳寧芳夏的額頭:“十五妹,你性子也太軟糯了,正室夫人該住在宜春堂,你擠在這小破院子裡怎麼就甘心?老太太教你的手段,你可都使在涼國公身上了?”
寧芳夏羞紅了臉,溫順地垂着頭:“國公爺發落了李嬤嬤,李嬤嬤腰差點斷了,大夫說得休養個一年半載,否則這輩子只能癱在炕上。我被嚇住了,哪裡敢提院子的事。”
“啊?李嬤嬤好端端的怎麼被髮落了?”寧王妃吃驚擰眉。
寧芳夏溫聲細語地講述一遍,不像是在講貼身嬤嬤慘遭打罵,而是像給小孩子講寓言故事,哄小孩睡覺一般:“……就因着李嬤嬤燙了兩個水泡,便遭那番罪,我豈敢提這個。沒了李嬤嬤,我身邊越發沒個拿主意的人了,也不知跟誰商量。”
寧王妃恨鐵不成鋼地又戳了幾下她的臉:“你咋那麼沒用!”
“對不住,二姐姐,我知道我沒用,李嬤嬤的事還勞煩二姐姐在老太太面前爲我說兩句好話,沒能保護好老太太送給我的人,我怕老太太因此生氣。”寧芳夏眼裡含了淚光,盈盈若秋水浮動。
寧王妃又嫉又恨,真是把她和寧貴妃都比下去了,幸虧這狐媚子進了姜家,驀地想起一事,忙問:“那現在是誰在管家?”
“回門之後,二房太太便把管家權給了我。”
“你管家?”寧王妃驚異,懷疑地看着寧芳夏,難道寧芳夏這些年的乖巧溫順都是裝的?實際上是在扮豬吃老虎?
寧芳夏嬌羞地點點頭:“我不會,國公爺親口點了幾個親信嬤嬤幫我,那些嬤嬤們都很聽話,每天來我院子彙報事情。”
寧王妃扶額,真想使勁把這個蠢貨搖一搖,搖得她腦子能拐幾個彎就好了:“你都被人架空了,你還說自己在管家!”
“二姐姐怎麼這般說呢?我說的話那些嬤嬤們也很聽從的,從不違背。”寧芳夏眼神中閃過驚慌。
“算了,你把住涼國公就行了,改天我叫老太太再送你些得用的人罷。”寧王妃對寧芳夏的智商持肯定態度,肯定她是個豬腦袋!
寧芳夏遲疑一瞬,而後感激地說道:“那謝謝二姐姐了。”
寧王妃又跟寧芳夏說了她來的目的,叮囑道:“……你晚上多哄哄涼國公,那錢天鵬是個不錯的孩子,難得他們家不嫌棄姜家大姑娘的名聲,錯過這個村兒,沒這個店兒。男人最經不住枕頭風,最好說成了,咱們世子的罪過就少一分,趕明兒我送你一份大禮。”
寧芳夏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寧王妃看她又順眼了些,腦子雖然不中用,但勝在乖巧聽話。
這一天晌午,寧王妃留在姜家用飯,到晚上姜明月邀請全府的人到壽安堂,涼國公也在座。
韓氏笑道:“怎麼今兒想起來全家吃團圓飯了?”
姜明月答道:“姑母好容易回來一趟,今兒聽湯嬤嬤說,姑母和表哥要啓程了,因此請大家來,下次相聚恐怕得是姑丈回京的時候了。”
韓氏忙道:“姑太太要回山南東道去了?”
“是啊,定在明天出發,原想明天早上跟大家一一拜別的,明月這孩子偏多禮。”姜如桃含笑說道,看向姜明月的眼神隱含滿意。
姜明月則眸色微沉。
韓熙躍又慚愧了,他軟磨硬泡一天,還是沒能說服姜如桃。
韓氏打發人去裝些禮物送給姜如桃,寧芳夏忙跟着照做。
這一晚上,大家都吃了些酒,數姜老太君最爲傷感,飯畢,姜明月讓丫鬟們伺候好姜老太君,她出門去追韓熙躍。
姜如桃有些看不懂姜明月了,明明之前姜明月沒有與韓熙躍結親的意思,她這一天的表現卻有些過於熱情,難道是女孩子羞澀不敢開口?不過,他們明天就要走了,她也就大方地讓韓熙躍過去。
姜明月小聲喘着氣,定定地望着韓熙躍:“表哥,可不可以留一天?”
韓熙躍難過道:“對不住,明月妹妹,太太不放心老太太和老爺。”
“表哥,留一天好不好?”姜明月眼底涌上眼淚,目露乞求。
韓熙躍不忍心,想了想,堅定地點點頭道:“好。”又道:“妹妹,你到底有什麼事瞞着我?我今天看你心事重重,又這般請求我,我實在很擔心。”
姜明月眼淚落了下來,卻是笑着道:“只是擔心表哥和姑母,沒有旁的事,而且,我的確跟你們多年未見了,想到這些日子沒能照顧好你們,還讓姑母跟在後面操心,我就覺得對不住你們。”
韓熙躍不忍再問,爲她擦了擦眼淚:“自家親戚,互相照應是應該的,妹妹別多想。”
姜明月後退一步,躲開他的手,趕忙用帕子印印眼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讓表哥見笑了,夜深了,表哥也早些歇着罷。”
韓熙躍眸光轉暗。
姜明月目送他離開,舒口氣,回了壽安堂,跟姜老太君撒嬌:“老太君今兒興致好,我想跟老太君睡。”
姜老太君醉態可掬,聞言便道:“好。”
姜明月笑眯眯地摟住她的腰,眼角的淚水打溼了老太君的褻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