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國公本就有所疑慮,注意到姜寶珠的神色後,眉心一跳,問道:“寶珠,你怎麼了?失魂落魄的。”
“哦,我……”姜寶珠連忙斂起不該有的情緒,拍拍胸口,臉色有些蒼白地隨機應變道,“我想到老太君遭逢這樣的險境就心有餘悸,幸虧老太君和姐姐福大命大。”
涼國公暗暗鬆口氣,暗責自己竟然由着姜明月那死丫頭模棱兩可的態度被牽着鼻子走,差點懷疑上自己的寶貝女兒謀害自己最尊敬的母親,因此,心中對姜明月越發添了幾分惱怒。
姜寶珠心神不定,但自從她容貌徹底毀了之後,她就下意識地讓自己的臉隱藏在黑暗裡或陰影裡,倒沒讓涼國公看出異樣來,想着來時的目的便溫聲細語地說道:“夜深了,父親一路行軍,風餐露宿,還是讓姨娘服侍着早些歇息罷。”
這些話本來該是王姨娘說的,但王姨娘情況特殊,只能由她來說,雖然是平平淡淡的幾句話,因姜寶珠惦記着姜明月口中“通房丫鬟”的事,所以,她平白覺得自己的話充滿暗示意味的曖昧,不由得悄悄紅了臉。
王姨娘稍顯木訥地跟着道:“是啊,國公爺,讓妾服侍您歇息罷。”
涼國公見愛妾愛女如此關心他,心底暖意涌動,留了句“寶珠,你的臉父親會給你個交代”的話,便攬着王姨娘去凌煙閣。
當然,這一晚,他是想拼命補償王姨娘的,也就忽略了王姨娘的木訥,只覺得王姨娘可愛嬌憨得緊,可事與願違,他的補償並不成功,反而弄巧成拙。
渾身癱軟,求不得解脫的王姨娘在牀幃間發飆,把所有的雜物扔到涼國公身上,好險沒用燭臺點燃牀帳,這些也罷了,只會激發涼國公對母女倆的憐惜和愧疚以及對姜明月的痛恨若是姜明月沒氣瘋王姨娘,他怎麼會遭到無妄之災?
可王姨娘好死不死地脫口而出:“我不要你,你這個男人不行!”
被質疑到那方面的能力,涼國公瞬間黑了臉,體面掛不住,當即披衣離開。
偏偏王姨娘見到此等似曾相似的的情景,刺激得靈臺登時清明,所有的神智和理智回來了,她隨手披了件透明粉紗遮住雪白的身子,哭喊着“國公爺,妾身錯了”,一路追到凌煙閣門口。
門口除了腳步微頓的涼國公,還有兩盞明亮的元宵燈籠,以及涼國公的兩個隨身小廝,那倆小廝能進內院自然是因着年紀尚小的緣故,可十一二歲的少年早已明白男女大防,倆人大驚失色,忙不迭跪地磕頭:“國公爺饒命!”
個個恨不得自戳雙眼!
涼國公猛地回頭看恰好抓住他衣袖的王姨娘,只見王姨娘風韻猶存的曼妙身子似籠着一層粉色的煙霧暴露在燈光下,那層朦朧絲毫不妨礙看清那兩點深紅和兩腿之間的黑色……
這一刻,涼國公只覺得怒發衝綠冠,頭頂綠油油地冒着煙兒,渾身打擺子似的哆嗦。
奇恥大辱!奇恥大辱!
王姨娘卻猶不自知,面上梨花帶雨,半仰起臉,以最美的姿態盈盈哭道:“國公爺,妾身犯糊塗了,妾身不是故意冒犯您……”
“王氏,你的確是糊塗得不輕!”涼國公暴怒,揚手便給了王姨娘一個響亮的耳光。
“啪”的一聲,在靜夜裡格外響亮。
這是涼國公第一次扇王姨娘巴掌。
王姨娘猶如兜頭潑了盆涼水,從頭頂涼到腳底,絲絲寒意侵襲着她的身子,混沌的腦子漸漸清醒,沙沙的夜風吹過真空的胸前,王姨娘終於意識到她如何丟人了。
“啊”王姨娘抱頭尖叫一聲,彷彿有鬼追似的衝回院子。
芫荽在王姨娘和涼國公行周公之禮的時候,便悄沒聲息地躲回房間,正打着瞌睡呢,突然聽到外面隱約傳來哭聲,連忙追出院子,便看見王姨娘近乎沒穿衣服一樣在院子裡裸-奔,她頓時驚羞交加,兩頰生暈。
接着,今晚諸事不順的涼國公陰戾着臉,分別踹了跪地的倆小廝一腳,倆小廝被踹飛到牆上,各噴一口血,其中一個當場腦袋開花,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直愣愣地望着芫荽的方向。另外一個捂着心口蜷縮在地上,不到片刻便不動彈了。
芫荽狠狠捂住嘴巴,軟着雙腿藏到樹蔭裡,直到涼國公的侍衛像拖死狗一樣把倆小廝的屍體拖走,打掃乾淨凌陽閣門口,她才發現自己凍得跟個冰棍似的,僵硬着身子逃也似的躲回房間,關上房門後,她才釋放恐懼,扶着炕邊狠狠嘔吐一場,駭得淚流滿面。
姜寶珠目送王姨娘和涼國公離開,回了漪瀾小築,連夜讓瑞香通知王嫂子時刻注意大理寺的進展。
她不斷催眠自己不會出事,大理寺查不出來,卻是做了整晚的噩夢,夢中她被大理寺的官老爺打得屁股開花。
此時,涼國公府暗流涌動,衛親王府也沒個消停。
寧王妃一路抱怨孟長城多管閒事,一邊不斷拿狐疑的目光瞄孟長,言語中暗示衛親王:孟長準是占人家姑娘便宜了。
衛親王皺了皺眉,毫無溫度的聲音問道:“長,你認識姜家大姑娘?”
“認識。”孟長淡淡地回答道。
寧王妃一副“我就說你是個好色之徒罷”的瞭然神態。
衛親王對姜家的事有所耳聞,眉頭蹙得更緊:“姜家大姑娘是閨閣女子,你如何識得?”
這話的意思是,不是姜明月不守婦道,就是孟長是個登徒子。
孟長諷刺地勾了勾脣角,簡短地回答道:“第一次在去歲的賞花宴上,第二次便是今晚,長城拉她去宗族子弟面前炫耀有個漂亮的‘表姐’。”
這兩次場景足以讓他記住姜明月這個人。
這種不解釋的解釋反而很好地打消了衛親王的質疑。
寧王妃眼珠子轉了轉,不動聲色地笑嗔道:“王爺,長素來是個規行矩步的,不會做出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