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心慌突如其來，孟長皺了下劍眉，趕忙道：“你去看看你孃親，她在廂房。”
小石頭點頭，不緊不慢地去了廂房，推開門，步子這才輕快了：“孃親，我捉蛐蛐了，一會兒讓它們打架給你看……孃親！你怎麼了？”
小石頭驚得小臉發白，扔掉小草籠子，跑到炕邊。
“小石頭，快讓端姑叫穩婆來，我要生了！快點去！”
姜明月看見他進來，反倒鬆了口氣，有氣無力地推他一把。
小石頭看孃親額頭冒冷汗，臉色都變得蠟黃了，可是嚇壞了。
他蹬蹬蹬跑出去，站在門口喊：“端姑！我孃親要生小弟弟小妹妹了！爹爹，孃親要生了，快點來！”
叉腰喊完，他又跑回炕邊，慌里慌張地問：“孃親，孃親，我要做什麼？弟弟妹妹怎麼生啊？我幫你生！”
“噗！”疼痛中的姜明月，聽見兒子的童言稚語，忍不住笑出聲。
孟長跳窗飛進廂房，拎着兒子的衣領，把他提溜開：“小石頭出去，你幫不上忙。”
小石頭嘟嘴，沒出去，縮在炕邊不說話。
孟長盯着姜明月，聲線緊繃：“明月，彆着急，穩婆馬上來了。”
姜明月嘴張開了一下，但下一瞬，她別過眼，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
孟長眼神一黯，默默給她調整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
姜明月微微闔眼，秀氣的蛾眉蹙緊，汗珠滾滾而落。
他見了，用自己的袖子給她擦掉額頭冷汗。
姜明月躲了一下，從枕頭下抽出一條帕子，自己擦。
她手心手背都出了汗，手背上細細的汗毛倒豎，看得特別分明。
孟長固執地撥開她的手，換上自己的袖子擦汗。
姜明月沒力氣跟他爭，也就隨他去了。
小石頭站在旁邊，看爹孃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同，他眼底涌起好奇。
女人生孩子的時候，男人要繃着臉給女人擦汗麼？
沒等他琢磨明白，端姑帶着穩婆進來了，一疊聲地把一大一小兩個男人趕出去。
孟長站在簾子外，跟小石頭面面相覷，然後，他聽見姜明月低聲吩咐：“端姑，扶我起來走一走。”
“好，好，世子妃啊，您小心些。薛氏，你快出去端一碗雞湯麪來，給世子妃攢一攢力氣。”
叫薛氏的穩婆撩簾子出來，看見父子倆時，一怔，又腳不沾地地趕去廚房。
孟長的拳頭握緊，恨不得給自己兩個耳光，懊悔在面上一閃而過。
明月，不知道會不會原諒他，連下炕走動，都不要他扶，而是等到端姑來了，才下地。
他捫心自問，難道這就是他想要的麼？
姜明月這一胎遠沒有第一次懷孕生的簡單，從傍晚，一直到子夜，那孩子還沒下來。
真真和小石頭聽着廂房裡孃親的哭聲越來越弱，兩個小兒躲在一邊小聲哭。
穩婆端熱水進去時，孟長再也等不得了，揪住她的衣領喝問：“怎麼回事？世子妃怎麼還沒生下來？”
“世子爺，這比預產期提早了十來天，我們會盡力的，您先放開我，世子妃還得需要我去接生呢！”穩婆嚇得瑟瑟發抖，臉上也是急了滿臉的汗。
孟長鬆開她，腰一下子彎了。
是他，是他害得姜明月提前生產。
又過了半個時辰，孩子還是沒出來。
那叫薛氏的穩婆，嘩啦撩開簾子，急急道：“世子爺，世子妃難產了，是……”
她想問，是保大人，還是保小孩。
但孟長無視她的話，衝進了產房。
“世子爺，你不能進產房啊，男人進產房不吉利！”薛氏跟在後面，一疊聲地喊。
“什麼是難產啊？”真真迷茫地問小石頭，小臉發白。
“不知道。”小石頭的手在椅子扶手上摳啊摳，手指甲都磨禿了。
兩個孩子不約而同的沉默，眼裡盛滿未知的恐懼。
“端姑，你們出去！”孟長握住姜明月汗溼的手，冷冷地吩咐。
“世子爺，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世子妃命在旦夕，你讓穩婆們給她接生！”
端姑眼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姑娘，奄奄一息，急得跺腳，對孟長也不客氣起來。
孟長索性擡袖，一個掌風就把四個穩婆加端姑都給送出了產房外。
五個婦人跌倒在地上，哎喲哎喲叫。
端姑立馬起身，手搭上簾子的時候，卻一頓。
孟長看着這個似從水裡撈出來的女人，儘管她這麼狼狽，他還是覺得她美得不可思議。
他先給她輸入一絲真氣。
姜明月從昏迷中醒來，沉重的眼皮睜開，看見人是他，眼淚順着眼角流進發絲裡：“世子爺，救孩子，求你……我……”
我真的活夠了，活着好辛苦。
“姜明月，我說過，你活一天，我就活一天。如果你死了，孩子我也不會救，讓他重新投胎去罷，因爲我要去做和尚了，從此世上再無孟長。真真和小石頭，我也不會管。”孟長冰冷地道。
“你怎麼能這樣？你是孩子們的爹！”姜明月悲憤。
“孩子們的爹又怎麼樣，你是孩子們的娘，不還是想死麼？你都不管他們，我爲什麼要管他們。”孟長握她手的力度，又重了些。
“你明知霍元琪，是我前世的丈夫，我還爲他生了女兒，你不是很介意麼？呵呵，現在怎麼又不讓我死了？”姜明月苦笑。
孟長的腦回路，大概沒有人能讀得懂罷。
“不讓你死，是讓你跟我一起在世上受罪！我不痛快，你要活着陪我。”
“你，你真是自私！”
“是，我是自私，當年爲了你的美色，我背叛了佛門，我就是這麼自私。”孟長點點頭。
姜明月咬了咬脣，一點也不覺得可笑，也沒有受寵若驚的喜悅，眼角的晶瑩落得更快。
“孟長，孩子還沒看這個世界一眼，你讓我把他生下來。”
“好！”孟長一口答應。
姜明月欣喜：“謝謝你。叫穩婆們進來罷。”
她滿足地合上眼。
孟長卻沒叫穩婆，而是用手扒開她的眼皮：“你得醒着，我說過，你死了，孩子們就沒爹沒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