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孟長信夜中輾轉反側,幾欲思念成疾,隔了幾日便出東宮拜訪涼國公。
涼國公受寵若驚出迎,兩人寒暄兩句,太子便迫不及待道:“上次來時因有意外,故而未能向老太君拜壽,不知今兒老太君可方便?”
涼國公立刻猜到太子是想進內院,左右衡量,爲難道:“老太君染了風寒,今兒尚未痊癒。”
“那孤更得探望問候了。”
涼國公心想,看來太子是很中意姜寶珠了,連怕過了病氣都不怕,不禁心生歡喜,笑道:“如此就勞動太子移步後院了。”
太子一聽“後院”兩字,便知涼國公已會意,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姜老太君經姜明月那一喜心胸開闊,這幾日按時吃藥,已是痊癒,聽到太子拜訪忙不迭地下炕拜見。
她想要給姜明月一個在太子面前露面的機會,偏偏姜明月死活不願意見太子,只好作罷。
此刻,姜寶珠高熱退了,但因宮寒不能孕育子嗣的打擊一蹶不振,兼之前兩日聽聞姜明月因禍得福,落水不僅嘛事沒有,反而在湖底遇到南海鮫人得到夜明珠,敬獻給皇帝,不僅進宮覲見,而且得到賞賜的金子和十二字箴言,她這心病便又添了一層。
每日茶飯不思,味同爵蠟,才三五日,便瘦成一把骨頭,越發添了幾分嬌怯病弱。
如果她再得知姜明月的那顆夜明珠是她親外祖父家的,恐怕非得氣得吐血三升不可。
因此,涼國公一直瞞着她,嚴命王嬤嬤不許再提“夜明珠”三個字。
王嬤嬤辦錯了差事,知道姜明月的夜明珠來的蹊蹺,她心中有七八分肯定那就是她帶回來的夜明珠,但沒奈何,這種事不可傳揚,捂着還來不及,哪裡敢找姜明月對峙,心中自是把姜明月恨透了。
瑞香急急忙忙道:“姑娘,姑娘,快起身打扮,太子爺來了,國公爺命姑娘出去接見太子!”
姜寶珠面上一喜,隨即看看西洋鏡裡自己的病容,擺擺手,蔫蔫道:“這可不成,我如今病的這個樣兒,醜死了,太子若是厭了我,以後怕是不敢來了。我不去,我不去。”
瑞香着急,瑞雲脆聲笑道:“姑娘本就長得嬌小玲瓏,惹人憐愛,如今雖有病容,卻正好有病西施在前比着,姑娘病了卻更添嬌弱,太子見了必定越發喜歡。”
“什麼病西施,”姜寶珠見瑞雲把她比作西施,心中也是高興的,嘴角上勾,再轉眸看鏡子裡的人倒也覺得十分嬌美,說出的話卻帶着責怪,“莫弄成個東施效顰。”
瑞雲見狀忙道:“姑娘略施薄粉,奴婢再給姑娘打扮打扮,姑娘覺得好便去,不好再說不去的話。”
姜寶珠輕輕頷首,想到要見太子,那龍章鳳姿般的少年,羞澀染上兩頰。
瑞雲一笑,趕忙去找合適的衣裳,又叫瑞香先爲姜寶珠化妝,特意交代要化出姜寶珠的“嬌”和“弱”。
瑞香嘴上應着,心中則道,你方纔說那麼明白了,難道我還不知道怎麼化妝?明明是我化妝,卻讓你一個人得了好。又怪自己沒有瑞雲伶俐討巧,她挨的打罵總是比瑞雲多。
主僕三人各有所思,等姜寶珠穿着丁香色縷金牡丹浣花錦大袖衣和月華裙,發間只簪了一枚吉慶有餘流蘇,扶着兩個丫鬟的手到壽安堂時,已是兩刻鐘後了。
太子孟長信與姜老太君有一句沒一句閒嘮嗑,正覺無聊,眸光瞥到門口,頓時呼吸一窒。
門口的少女少了那日的活潑,倒多了幾分西子捧心的嬌怯。雙眸如煙似水,膚白勝雪,一張芙蓉臉因病態而略顯蒼白,臉頰上的紅腮仿若兩朵粉色的桃花般可愛又可憐,即使額頭上的頭髮遮住了小部分的額頭掩飾傷疤,但他依舊覺得那額頭光潔得似一抹淺雪,因沾着美人的細汗彷彿要化開似的。
姜老太君見太子公然目不轉睛地盯着姜寶珠,心中大怒,暗道這太子太沒有倫理規矩了!正要命姜寶珠進來,卻見姜寶珠那死丫頭竟不知廉恥地與太子癡癡對視!
姜老太君若還不明白他倆私下見過,也就白活了這些年,心中是又氣又恨,暗罵,真是什麼樣的娘就有什麼樣的女兒,王姨娘不要臉,這姜寶珠也跟她似的沒臉沒皮。
到此時,她倒是慶幸姜明月沒有出來見太子了,太子如此無禮,無法堪稱良配。
涼國公見一對少年少女如此,心裡樂開了花,輕輕咳了一聲。
姜寶珠連忙回神,收起眸中流露出的思念之情,上前屈膝行禮:“見過太子,見過老太君,見過父親。”
一番拜下來,她嬌喘微微,呼出的氣息帶着熱氣撲到太子面上,弱不禁風的身子如隨風搖擺的楊柳枝,顫顫巍巍,突然一個不穩,她朝前跌去。
太子起身驚呼:“寶珠!”
這一聲閨名喚出來,姜寶珠羞澀,姜老太君則簡直想去撞牆了!竟然閨名也給外男知道了,你還能更不要臉點麼?
太子一把摟住撲到他懷裡的姜寶珠,旁若無人地關切道:“寶珠,你怎麼弄成這副模樣兒了?”
姜寶珠扶着太子的胳膊欲站直,但還沒站穩,又崴了下,這下整個人撲到太子懷裡。
一股香風迎面襲來。
太子彷彿回到那日在山洞裡的情景,當時沒能把姜寶珠抱在懷裡憐愛一番,夢裡都在遺憾,今日美人兩次投懷送抱,他倒是摸了個夠,那臀翹、胸豐,令他瞬間起了遐思,直想剝開這身丁香色的衣裳,瞧瞧裡面是個什麼模樣兒!
姜寶珠喘着氣站直身子,羞澀地推開太子,滿面羞紅,垂低螓首道:“謝太子爺相扶。回殿下的話,臣女那日染了風寒,這病纔好。多謝……多謝殿下關心。”
她聲如蚊吶,越說越低,到後來幾近不可聞,唯有站在她跟前的太子才能聽見,那句“多謝殿下關心”說得千迴百轉,彷彿她這般形銷骨立是因爲思念太子造成的。
太子不免心中得意,對自己的魅力越發自信。
這時,姜老太君實在看不下去了,說道:“太子殿下,臣婦病體未愈,怕過了病氣給殿下,還是先告退了。”
太子哪裡在乎姜老太君說什麼,眼睛跟沾了膠水似的盯着姜寶珠,頭也不回地說道:“好,好,那老太君快去歇着。”
姜老太君瞪了眼涼國公,進入內室。
涼國公摸摸鼻子,完全不在意,面上驕傲,還是他的寶貝女兒惹人喜愛啊,才一面就讓太子這般神魂顛倒!
而姜明月那悍婦,配跛腳的霍元琪都是便宜了她。
他也是個識趣的人,說道:“寶珠,太子才第二次來我們府上,我有事,你帶太子在府裡轉轉。”
寶珠羞紅了臉,嗔道:“父親!”
太子怕姜寶珠害羞不應,忙道:“那涼國公快去忙正事罷。”
涼國公拱手告退,姜寶珠裝作羞憤的樣兒,扶着丫鬟的手就朝後花園裡躲。
太子忍俊不禁,玩起你追我趕的把戲,更喜姜寶珠這副嬌態。
姜老太君從窗戶裡看見了,氣道:“真是跟王姨娘那狐媚子一個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