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落跟着端木逸德走進了柴房,柴房裡點上了四盞用白色厚帛作罩的燈,因此整個柴房相當雪亮,看得非常清楚。
二皇子問仵作:“背後一刀可是由上往下斜刺的?”
仵作答道:“正是,背後一刀由上往下斜刺,腹部一刀幾乎是爲平刺,兇器應爲單刃短刀。”
“女子身高約六尺二寸,以那樣的角度來計算,對方身高有多少?”二皇子追問,似乎對這件事極有興趣。
仵作略一沉思道:“大約是八尺至八尺七寸之間,也不能完全確定。”
端木逸德有些吃驚,二皇子是個很書生氣的人,從不過問雜事,今天居然對一具死屍開始唸叨,他心下不禁暗疑。
二皇子不待仵作回答,逕直說道:“人死在屋裡,不代表她是在屋裡被殺的,沒有兇器,是因爲兇手帶走,而門檻上外的點點血跡說明這個女子是逃到此處,若是知道外面有人追殺她,她一逃到此地,第一件事,便是從房內鎖上門。”說着,將門頁合上,指着門栓上的血跡。
“這個女子穿戴和頭上的金釵都說明她是富貴人家的女子,至少是富賈,”蹲下來摸了摸女子冰冷的手,“手上並無細繭且紋理細膩,說明這個女子是有專人服侍的,但這樣的人死在柴房裡,身邊又沒有跟隨,而這女子的衣物均是東越本地出產,再說這金釵,”司徒霖雲拔下女屍頭上的金釵對着燈細瞧起來。
“這釵上刻着李,加上小小的徽標,應該是留城城東桂枝巷的宋記銀樓打製的首飾。”司徒霖雲對端木逸德說道:“由此看來,顯然這個女子不是被拐賣來此的,再加上柴房並非案發之地,本宮認爲,應先找到案發之地才能判定這個女子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才能找出這女子的身份。”
四皇子司徒靄雲非常震驚,以往在心目中的那個書呆子大哥忽然不一樣了,他變得睿智、精明,觀察細緻入微,面對突發情況鎮定自若,分析案情絲絲入扣。
司徒靄雲吃驚的同時,端木逸德也是同樣的感覺。這還是那個安靜斯文的二皇子嗎?
“仵作爺爺,你能分辯得出哪一刀先刺,哪一刀後刺的嗎?”江落落突然開口問道。
仵作嚇得連連搖手:“公主切莫這樣稱呼小老兒,按這女子的情況來看,應該是背後那刀先刺,面前那刀後刺。”
江落落眉頭擡了擡,好奇地問道:“爲什麼這樣講?有什麼依據嗎?”
仵作摸了摸花白的鬍子說道:“回公主,這女子身上披着蠶錦披風,這蠶錦絲大約是粘在刀上,而腹中的傷口中有蠶錦,披風的前面並沒有損壞,因此判斷是背後先中刀。刀是略向右傾斜刺入的。”
仵作的話,使得江落落回憶起剛纔被撞倒時那個人的動作,“二哥哥,剛纔撞倒我的那個人,你發現沒,他是用左手提袍的。可惜剛纔太暗了,沒看清楚他的樣子。”江落落不禁嘆息,那個人慌張的狀態十分可疑,即便不是兇手,應該也是目擊者。
江落落拉了拉司徒霖雲的袖子,小聲說了幾句話,司徒霖雲走道端木逸德跟前道:“剛纔本宮是信口胡說,干擾了端木大人辦案,真是過意不去。”
軒轅仲卿笑道:“本宮倒覺得二皇子分析得很透徹,剛纔聽得這麼一說,兇手不見得是由背後去刺殺的,也有這樣一種可能,”說過抽了一根細柴木,將四皇子拉到面前一把抱住,然後左手持着細柴做了一個背後刺殺的動作,又說道:“看,這樣也是背後中刀。”
端木逸德點點頭道:“嗯,下官也認爲這個應該是熟人作案,那女子臉上明顯有吃驚的表情,雖然面上帶有懼色,但吃驚及迷惑的神情還是留在了臉上。”
司徒霖雲也笑道:“端木大人心中已有論斷,我等便不再討擾,就此告辭了。”
江落落走上前笑道:“勞煩端木大人跟幽幽說,我明日下午去看她。”
端木逸德長施一禮,並送幾人到門口。
衆人走出了一段路,司徒靄雲對司徒霖雲說道:“二哥,倒沒發現你對刑偵問案有興趣啊?”二皇子笑了笑並沒作聲,卻歪着頭瞧着江落落,而江落落卻是一臉的沉思:這個女子是誰?爲什麼會在落花節被殺,而且又要逃到別人的柴房裡去,那家人爲什麼會在夜間不閉戶呢?
江落落剛想開口,軒轅仲卿開口說道:“二皇子不奇怪嗎?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子,按理說應該是避嫌不單獨走動,今晚雖然熱鬧,但孤身女子,身上的穿戴來看又是有錢人家出身,卻跑到一戶普通人家的柴房裡死掉,這可不是什麼值得稱讚的事情,這些日子,依我來看,東越與南韶差不多,都十分重視女子清譽呢。”
二皇子司徒霖雲嗯了一聲,“我也覺得很是奇怪,平素象她那樣的女子,哪個不是身邊跟着好幾個丫頭的,她一個人死在那裡着實讓人覺得無法理解。”
江落落突然說道:“如果,這個女子是跟人私奔的話,那一切就合理了。她或者隨身有個小包裹,但是讓別人給搶走了,搶了不算,還要滅口。那麼殺她的人,很可能是不能露出根細的人。也就是說這個女子懷孕的事情若是傳出去,那個男子就會有大麻煩,所以才動手殺了她。”
司徒靄雲道:“搞不好是個世家公子,要娶當朝權貴的女兒,才犧牲這個女子。這種人是絕計不能做官的,否則不知道要坑害多少百姓。”
江落落聞言看了看司徒靄雲,能將百姓裝在心裡的皇家子弟,多半有較高的責任心,那就,幫幫他們?
幾人到了國師府,見了國師將路上發生的事情細述了一遍,國師眉頭皺了起來,合乎條件的,有五六個人,但不見得這五六個人會親自動手殺人,要尋到人證物證才能說明問題,單就幾人而言的說法還不能把人怎麼樣。
江落落低下頭,爲那個躺在地上冰涼的女子而默哀,花季少女,就這樣一命嗚呼,也不知道是誰家女子,這麼可憐。人生很多美好的事情她都沒有品嚐過,就去了最黑暗的世界,想到此,輕嘆了一聲。
國師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笑道:“不要難過了,她只是早些去投胎而已,這也是她的命中劫數,逃不掉的。如你一般。”
江落落聽到此,不由得寒從心來,打了個冷顫。國師明顯感覺到江落落身子一僵,又笑着說道:“別胡思亂想了。”忽然管家來報:“陸相爺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