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月輕輕點頭,一提到“昨晚”二字,她便心有餘悸:“……好。”
出嫁從夫,他這樣說,那就這樣罷。
她推了推他的手,堅定地說:“我自己洗。”
孟長無奈,鬆開箍住她腰間的手。
姜明月失了他的扶持,雙腿一軟,差點栽進水裡,他趕忙一把撈住她,低笑:“你確定自己可以麼?”
她滿面緋紅,最初的恐懼散去,疼痛傳遍四肢百骸,渾身像是被碾壓過,每一塊肉都是酸的,骨頭像是被拆開了又重組。
什麼是軟骨頭,她現在倚靠在男人懷裡,支撐着不滑倒的模樣兒就是。
她跳舞跳了那麼久,就是爲了這一天不那麼難受,但顯然,多日來的努力對禽-獸一樣的孟長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
她覺得又羞恥又氣惱,閉着眼睛讓他爲自己沐浴,溫熱有點燙的水灑在皮膚上,有效地緩解了她的痠痛,反正她就當自己是個木偶算了。
他的手隔着帕子漸漸下滑,她猛地捉住他的手,結結巴巴地尷尬道:“我,我自己來。”
這個男人真的沒底線,居然連那裡也要爲她洗!天生沒臉沒皮!
孟長悶悶地笑了,把她送到池沿上,又抓了條帕子洗得飛快。
姜明月見他盯着自己,似乎想看自己怎麼做,臉紅得滴血,只好背過身去。
這一轉身便看到窗外天光大亮,她猛吃一驚:“什麼時辰了?”
“巳時有了。”孟長淡笑着說道,接着便看見她驚恐到不行的表情,嘴角的笑紋便更大了。
姜明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她到底做了什麼,爲什麼新婚第一天就把老臉都丟幹丟盡了!
“世子爺,你怎麼不早些叫我起來?且不說王爺、王妃那邊,宮裡的陛下和皇后娘娘該怎麼看我?”
姜明月要哭了,這個人自己不守規矩,有人把他寵上天,可寵他上天的人可不會寬容她啊!
“叫夫君起牀,不該是妻子做的事麼?再說,他們不會說什麼的。”孟長的語氣跟他的表情一樣無所謂,雲淡風輕,彷彿在姜明月眼裡天塌下來的事,在他眼裡不過是大驚小怪。
姜明月氣堵,懶得理會這個害人精,急匆匆地洗完,連化妝都來不及,直接穿好衣裳就準備出門了。
孟長逼着她吃了一盞熱茶,又吃了幾塊點心,才拉她出門去上房。
果然,等了許久的衛親王和寧王妃臉色鐵青地坐在那裡,孟長城蔫蔫地靠在椅子上,一看見他們,便蹦下椅子,開心地笑道:“大哥,大嫂!”
孟長摸摸他的腦袋瓜子,孟長城好奇地看姜明月:“大嫂,你穿的這身衣裳真好看,你今天沒有以前美麗凍人了。”
姜明月緊張的心情瞬間不翼而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孟長敲他腦門,他立馬又改口:“可還是很漂亮!”
姜明月裝作羞澀地垂頭,說話間,便走到了王爺王妃面前。
衛親王哼了一聲,寧王妃輕輕皺眉,聲音明顯不悅:“來了?想必你們小夫妻很累,就早些敬茶了用早膳,也好早些休息。”
其實她心裡笑翻了,姜明月成親第一天就給了一個大把柄給她,她可以理所當然地不開心,整治她整治得光明正大。衛親王的臉越黑,她越開心。
姜明月暗瞪了眼孟長,寧王妃明顯是在說,她和衛親王一直在等他們來請安,連早飯都沒用。
孟長城揉揉肚子,跟着道:“是啊是啊,我也好餓了。”
孟長瞟他一眼,又看了看直接端茶上來的嬤嬤,吩咐寧王妃身後的大丫鬟:“去拿兩個蒲團來,世子妃身子嬌貴,不能跪涼地。”
丫鬟百合噎住,左右爲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寧王妃是故意不給他們拿蒲團的啊!
姜明月思及嫁人之前,姜老太君跟她夜談,寧王妃心眼小,不知記恨了哪一件事,千方百計地想把她嫁成個填房。
她當然不想對寧王妃弱了氣勢,不過衛親王到底是孟長的父親,她卻不能連衛親王一起不尊重了,便輕輕拉扯孟長的袖子,示意他有個認錯的好態度。
新婚第一天敬媳婦茶起晚了,這算得上是大錯了。
孟長皺眉看向百合,凌厲的眼風迫得她雙腿發軟:“你聽不見主子說話?”
孟長城跟着大聲嚷嚷:“大哥叫你呢,你是聾子啊!”
百合哪裡受得住他眼裡的殺氣,差點噗通跪地,哆哆嗦嗦地轉身,衛親王卻拍了把桌案:“讓長輩等你們這麼久,你還有理了?不許拿!”
百合噗通一聲跪地。
姜明月本就精神不好,現在正是神經脆弱的時候,衛親王一發怒,她嚇得小腿一抽,險些沒跟那丫鬟一起跪在地上。
“父王,”孟長恭敬道,“皇伯父命我早些開枝散葉,世子妃的身子骨不可出現絲毫差錯,兒子和世子妃起晚了,心中存愧,兒子可以跪在地板上,世子妃卻不可以。”
聽到這裡,衛親王猶豫了下,神色不虞地改口道:“給世子妃拿個蒲團罷。”
姜明月和寧王妃一起掉了下巴,竟然這麼輕輕揭過去了!
通常新婚小夫妻請安晚了,那罪名是一定要落在新婚女子的頭上的,因爲是她太狐媚子了,勾得男人下不了炕,這種話傳出去也會貽笑大方,一家上下都得跟着被笑。
寧王妃反應快,溫和地笑勸道:“多大點子事,不值當爭執,百合,你去拿兩個蒲團來罷,世子妃嬌貴,世子難道不嬌貴了?”
見百合去了,又說道:“王爺,他們是新婚小夫妻,難免貪了新鮮,貪了時辰,若是真個不把您放在眼裡,今兒索性就不來了,能來,心裡眼裡還是尊敬您的。”
這話勸的,還不如不勸呢,不來是不把衛親王放在眼裡,來晚了罪名輕些,其實還是不把衛親王放在眼裡,五十步笑百步,其本質是一樣的。
姜明月暗歎口氣,已經可以預料今後雞飛狗跳的日子了。